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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兰从妹妹那里得知成大杰走了的时候,也不过是微微愣了一瞬,就接着做手里的活儿,舀了一勺红糖芝麻放在糯米粉里,包好以后揉成了一个球,又放在手心压平。
动作熟练又流畅,似乎刚才不过是听妹妹唠了一句家常而已,内心并无一点涟漪和波动。
过了一会,和妹妹道:“一会走的时候,你带几个芝麻饼,这芝麻馅,可是妈妈费了好些力气捣的,我又加了一点红糖在里头,你闻闻香不香?你带几个给瑞庆和伊利尝一尝。”
沈青黛配合地凑过来闻了一下,笑道:“一会热开了,肯定更香。”沈青黛到底忍不住轻轻看了眼姐姐,见她低着头,认真地做着手里头的活计,极力维持着平静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起来,不愿意再提这个人,转而和姐姐说起瑞庆要给爱立抢一块红布的事儿。
沈玉兰一边压着糯米圆球,一边笑道:“那好,等抢到了,我托院里李婶子家的侄女,给爱立做一身好看的衣裳,红色配你给她的珍珠胸针,是再好不过的。你和瑞庆结婚也不过才十来年,转眼爱立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沈青黛笑道:“是,要是她姥姥、姥爷看到,肯定很高兴,比我结婚时候还要高兴呢!”
略微聊了两句,沈青黛因为还要上班,就带着热乎的红糖芝麻馅饼从贺家告辞了出来,沈玉兰把妹妹送到大门口,替她整理了围巾,才看着她朝公交站走去,倚在门口,半晌都没有回神。
她想不到最后成大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觉得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荒诞和滑稽。
她起初以为自己看中的是一位凡人中的英雄,愿意为了家国而置个人生死于度外,一腔热血、忠肝义胆,但其实现在想起来,这不过是一位懦夫。
他对不起她,不想面对她的谩骂和指责,就选择避而不见,让她以为他死在了战场上。连一句交代的话都不曾有,一躲就是三十年。
现在见到俊平,无法忍受俊平的冷漠和良心的谴责,就起意寻死,以求得解脱。她甚至怀疑成大杰并没有真死的勇气,那半包老鼠药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这样的一个人,确实不值得她浪费一分钟的时间来伤神,沈玉兰转身回了院子里,刚好看见儿子起来了,把儿子喊到了厨房来,轻声道了一句:“医院没救过来,早上人没了。”
沈俊平对这事并不怎样意外,轻轻点了点头,“好的,妈妈。”顿了一下道:“我们就当他在三十年前就死了。”
沈玉兰见儿子确实不曾伤怀,心里也就放心了些,和他道:“你和爱立、铎匀,后天就回汉城了,今天要不要去商场买点东西,带回去给单位里的工友?他们去年一年还挺照顾你的。”去年上半年俊平还需要拄着拐杖,日常生活上的事,有很多都是大家给帮的忙。
妈妈这样一提醒,沈俊平就想起来,杨方圆的皮鞋坏了,偏他在穿鞋这件事上又讲究得很,说头上的帽子他已经管不着,无论如何不能再委屈了脚的,只穿申城的飞鹿牌皮鞋,别的他都穿不惯。
沈俊平想到他这话,都有些无奈,和妈妈道:“我给杨方圆带双皮鞋吧!他先前那双坏了,再买几个小灯泡带回去,矿上最缺这个。”
沈玉兰点头,“好,你和杨方圆关系最好,记得再买两双袜子,不好单送鞋的!”
吃饭的时候,沈玉兰说起俊平要去买双皮鞋,问和女儿、女婿和亚伦道:“你们今天要不要也去第一百货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给同事、朋友带的,难得来一趟。”
爱立也想着给序瑜、钟琪买些东西,忽然想到今天就是五号了,是蓉蓉姐前往边疆的日子了。
沈玉兰也想到了,和女儿道:“你也看看有没有什么耐穿耐脏的料子,给蓉蓉买一块,我给她找人做一身寄过去。”又补充道:“倒不拘着好看,要耐糙耐磨些,她那边的活计估计有点重。”
爱立忙应了下来,和妈妈道:“希望今天蓉蓉姐一切顺利,等我们回汉城,二哥应该也已经收到我的信了吧?”
沈玉兰夹了一个饼给女儿,摇头道:“那还真不一定,边疆那边交通又不便,怕是没有个十天半月都难到,不过在蓉蓉到边疆之前,你二哥肯定是能收到信的。”
一旁的贺黄氏就问起蓉蓉是谁,沈玉兰忙给婆婆讲了一下事情的始末,贺黄氏叹道:“这姑娘也真是不容易,可得让哲明好好帮帮忙,就是边疆那边辛苦的很,她一个姑娘家过去,怕是有得苦头吃呢!”
沈玉兰接话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是个孤女,上头能为她作主的只有老家的一个奶奶,老人家年纪也很大了,她怕是不想让老人家为她着急。”
贺黄氏摇头道:“这叔婶心思这么毒,以后绝没有好果子吃,这姑娘躲远点也好,不然以后还跟着吃挂落!”贺黄氏越发觉得自己这儿媳和孙女心地良善来,这样麻烦的事情,非亲非故的都愿意给人帮忙,不仅出力,还又搭钱又搭粮的。
回头等女儿过来,贺黄氏和女儿叹道:“也就是当年张家那丫头在里头横插了一脚,不然玉兰要是和之桢早些结婚,这日子和和美美的,孩子们也都有爹有娘的,哪用受这么多苦。”
贺亦棉笑道:“张伽语的报复,现在才来了呢,她自己不行好事,连自己的女儿都遗弃,那姑娘长大以后,可是个狠角儿,没她好果子吃的。”顿了一下和妈妈道:“就是文江的那个姘头。”
“啊?竟然是她的女儿?当年卢家的人还来镇上找过她们母女,不过那时候张伽语已经改嫁了,张家人说,张伽语舍不得把这姑娘给卢家人带走,大家就都帮她瞒着。”
贺黄氏有些不明白地道:“你说张伽语,要是自己不想养,怎么不给卢家呢?再者,她给送养也行啊,那兵荒马乱的,她把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娃给遗弃掉,不是存心要害这女娃娃的命吗?”
这到底是亲生的呢!
贺黄氏唏嘘不已,贺亦棉道:“妈,这些坏良心的,你哪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以后,她是别想再进我家门的。”就是贺亦棉也没有想到,张伽语母女俩都掺和上了她们贺家的姻缘来,老的搅和了之桢和玉兰的婚事,小的搅和了文江和羡薇的婚事。
但是,这一回她可不怪谢微兰,她甚而觉得,是这姑娘阴差阳错地让她家羡薇早一步脱离虎口来。
有些感慨地和母亲道:“她这个女儿,可比母亲厉害些,您看着吧,文家迟早也会给她搅得天翻地覆来。”
贺黄氏道:“这姑娘小时候命苦,长大了,身边也没个正经的长辈指导,这歪路再走下去,害得还不是她自己,一个女流氓的罪名,就够她吃不消的了。”
贺亦棉道:“她吃够了苦,现在怕是就想一个劲地往上爬,不使些手段,她一个没学历没背景的,怎么爬上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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