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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白帆抹掉脸上雨水:“你在哪?”
卢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有事么?”
“嗯,有事。”
卢也没应声,他那边静悄悄的,仔细听,似乎有隐约的雨声。贺白帆感到自己的心跳很快,不知是因为跑累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又过几秒,卢也说:“我在曹家湾,你从鲁磨路进来,穿过菜市场,有栋烂尾楼。”
武汉有很多名叫x家湾的地方。
这类地名给人一种面积很大的感觉,“湾”又与水有关,听上去,好像是一片草木丰沃的陆地,临着一片波光荡漾的湖水。这是卢也作为一个北方人最直观的印象。
然而,实际上,无论是他家卖水果的方家湾,还是距离不远的曹家湾,都跟“草木丰沃”“波光荡漾”没有半毛钱关系。
破破烂烂的城中村罢了。
曹家湾和方家湾都在鲁磨路上,相距大概两公里。卢也上大学之前住在家里,有时候他妈和杨叔吵架,他听着实在心烦,就到街上乱晃。他晃到曹家湾,穿过人头攒动的集贸市场,发现一栋三层烂尾楼——不是盖了一半,而是拆了一半。
墙面喷满暗红色的“拆”字,几根钢筋裸露在外。
后来,无处可去的时候,卢也就来这栋烂尾楼坐一会儿。
夏天蚊子多,卢也来时带了一盘蚊香,天降豪雨,蚊香的味道和潮湿的雨味混杂在一起,莫名有种宁静的感觉。卢也席地而坐,望着蚊香的一点点火光,发呆。
——贺白帆摸黑爬上二楼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情形。
“卢也。”贺白帆惴惴不安地唤他。
“哦,怎么了?”卢也的声音很平静。
贺白帆上前一步,烂尾楼没有灯,他只能借着外面一点黯淡的灯光打量卢也,卢也的脸干干净净,头发也整齐,应该没有淋过雨。
也就是说,他已经在这栋废弃的旧楼里坐了很久。
“我听杨思思说……你挨骂了。”贺白帆打量着卢也的表情。
卢也说:“她怎么说的?”
“你不肯把论文加别人的名字,是吗?”贺白帆问得小心。
卢也说:“算是吧。”他屈起双腿,额头抵在膝盖上,模样有些丧气。这个姿势使他后颈的脊椎骨又凸出来,跟那晚他撑在水池边呕吐的时候一样。
有种营养不太好、瘦骨嶙峋的感觉。
“其实我也不是不同意,”卢也的声音闷闷的,“如果老陶——就是我导师——直接来找我,叫我多带一个名字,我肯定不反对。”
“为什么?”
“不为什么,”卢也顿了一下,“但他没问我,可能觉得没必要吧,他给我师兄说了这件事,我师兄不愿意,就去找老陶,然后给老陶说,是我不同意。”
“……”
卢也轻叹一声:“就这样了。”
贺白帆有点接不上话,他只念了四年本科,从没听说过这类事情——学术不端,并且不端得如此理所当然。
贺白帆说:“你导师好像挺糟糕的。”
卢也“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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