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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长吁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方才所说明显是不信任阮碧,笑了笑,说:&ldo;是我多心了,妹妹性子最是光明磊落,要不那回在母亲那里就是推我出去,而不是拉我一把。&rdo;说着,举起酒盅,&ldo;来,五妹妹,我们干一杯。&rdo;
阮碧从前爱喝点小酒,也不多话,当即举杯。酒味不浓,但芬芳扑鼻,忍不住赞了一句:&ldo;好香。&rdo;
&ldo;便是香,名字也雅致,花露,听着就心醉了。&rdo;
阮碧莞尔一笑,她想到最出名的花露水。想到花露水,不免又想到从前,心里一酸,一口把酒喝光了。
&ldo;妹妹别急着喝,喝快了容易醉。&rdo;阮碧玩笑地说:&ldo;这才几口,怎么会醉呢?姐姐别又舍不得了吧?&rdo;
四姑娘失笑,挟一筷子菜搁阮碧碗里说:&ldo;你胃寒,先吃点菜才是正理,酒可以慢慢喝。
要是不够喝,我在花园里的梨树下埋了一大坛,呆会儿挖出来就是了。&rdo;
&ldo;可不能,喝多了,明日起不起,到时候要挨母亲的骂。&rdo;
提到大夫人,四姑娘垂下眼眸,叹口气说:&ldo;若是二姐姐喝多了起不来,她定然不会骂,还要着急地煎醒酒汤。只怪咱们两个没有在生在她肚子里,有时候……有时候……真是不服气。&rdo;她说的伤感了,仰头喝了一盅,又自个儿满上。&ldo;来,妹妹,我敬你一杯。&rdo;&ldo;无端端的敬什么?总要有个由头。&rdo;&ldo;没有理由,若一定要有,便是佩服妹妹。&rdo;四姑娘顿了顿说,&ldo;妹妹的处境原是十分不堪,如今这份安稳,是妹妹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得来的。我也小怕跟妹妹说,母亲原本想把你定给她娘家瘫在床上的大外甥……&rdo;见阮碧一点惊讶都没有,她诧异地说,&ldo;原来妹妹早就知道了?&rdo;&ldo;略有耳闻。&rdo;
四姑娘越发地觉得阮碧深不可测,默默地喝了一口酒,犹豫着问:&ldo;妹妹可怪我知道也没有告诉你?&rdo;
&ldo;姐姐。&rdo;阮碧接着她的手说,&ldo;你多心了,在这府里,你的日子如何我是心知肚明。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rdo;
许是因为喝了酒,许是因为这句话说到心坎里,四姑娘一下子红了眼睛,嘴唇微颤,说:&ldo;从前还好,如今姨娘她……父亲也不管。有时候真恨,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若是男儿身,我也会象三叔那样,早早去投军,赚得一身功名再回来。&rdo;说罢,又仰头喝光一盅酒。&ldo;姐姐也别灰心,虽然我们不能上阵杀敌赢得功名,嫁个好夫婿一样可以。&rdo;四姑娘凄凉一笑,说:&ldo;我们能嫁什么好夫婿?都是些挑剩下的。要是嫁个殷实人家做当家主妇还好,倘若运气差点,嫁给大家族里的次子庶子,吃饭穿衣都得看人脸色。若是再不幸,碰到游手好闲的纨绔膏梁,这一辈子也就完了。&rdo;
阮碧一惊,这点是她没有想到的。大家族多半是不分家的,嫁给嫡子嫡孙还好点,若是嫁个庶子次子,确实要看人脸色一辈子。二夫人嫁妆丰厚的,底气足,一样不是要看大夫人脸色。不由地头疼起来,要谋取一个好婚事,可不容易呀。
&ldo;妹妹知道不?后日我们要去大公主府。&rdo;
阮碧点点头。
&ldo;又是做陪衬的,这就是咱们的命。&rdo;四姑娘黯然泪下,又喝了一口。
&ldo;四姐姐,你喝多了。&rdo;
四姑娘抹抹眼泪,摇摇头说:&ldo;我没有喝多,我心里跟明镜一样。这些话藏在我心里好久了,一直找不到人来听。姨娘如今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我若是说给她听,她只会更操心。三姐姐虽与我要好,可她是嫡女,根本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我说了她也不懂。只有妹妹,能听懂我在说什么,能明白我心里的苦。那日我听说,母亲要把妹妹许给瘫在床上的大表哥,我心里害怕,一宿都没有睡觉。&rdo;阮碧柔声安慰:&ldo;四姐姐,你的苦我都明白,只是天无绝人之路,你看,我不是好好的?&rdo;
四姑娘默然片刻,用手绢仔细拭去眼泪,笑了笑,说:&ldo;让妹妹看笑话了。&rdo;&ldo;哪里来的笑话?姐姐说的也是我心里想的。&rdo;阮碧举起酒盅,&ldo;姐姐,今日咱们不醉无归。&rdo;
&ldo;好好好,明日要挨骂就挨骂。&rdo;四姑娘慡快地笑着,虽然眼角还是泪痕依稀,也无损明媚容光。
两人把一壶酒喝光,这才散了。
阮碧带着一点酒意回到东厢房,歪倒在塌上。秀芝知道她在正房喝酒,早就去厨房做了醒酒汤温着,这会儿忙端上来。
阮碧却不想喝,推开她的手,说:&ldo;我又没有喝醉,喝什么醒酒汤?再说,这么一点酒怎么喝倒我?我连红星二锅头都能喝半斤。&rdo;秀芝诧异地问:&ldo;什么红星二锅头?&rdo;阮碧知道说漏嘴了,嘻嘻地笑了起来。&ldo;不告诉你,这可是秘密。&rdo;
秀芝失笑,说:&ldo;姑娘喝醉了才象个孩子,平日可是最正经不过的小大人。&rdo;见她坚决不喝醒酒汤,只得作罢。
&ldo;什么小大人?我本来就是个大人。&rdo;&ldo;是,姑娘是大人。&rdo;秀芝哄着她说,&ldo;姑娘大人要不要洗洗?洗完了早点睡。&rdo;&ldo;不要,秀芝,咱们去看月亮吧。&rdo;秀芝往窗外张望一眼,说:&ldo;姑娘,今日月亮又小又黄,没有什么看头。&rdo;
&ldo;看的是一种心情,懂不?&rdo;
&ldo;姑娘说的话我越发地听不懂,果然是醉阮碧又低声咕浓:&ldo;我没有醉,真的没有醉,从前,从前……&rdo;
从前她是能喝,但是她忘记了这具身体不是从前那具,几声咕浓后,她阂上眼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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