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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的话很快就经由探子之口传到李世民耳中,他怒极反笑,道:“好,就教你这老匹夫来尝一尝我这小子的厉害!”于是督促大军长驱直进,扑向洛阳。
这次东征,唐军处于绝对优势,与以前每次都处于敌强我弱的困境中的情势大不相同,才一出动,各州县守将也不等大军攻击便已大开城门,竖起降旗。不消一个月时间,李世民已率军攻至离洛阳仅数十里之遥的慈涧。
唐军前进如此神速,王世充大为震骇,自知难撄其锋,于是将兵力收缩到洛阳一城,要借洛阳的坚不可摧来抵挡唐军攻势,以当年对付李密瓦岗军的“拖”字诀对付唐军,只待其锐气尽丧后再一举歼之。
李世民尽数占据洛阳附近州县后,将主力驻扎在洛阳城西的青城宫中,只派小队骑兵出动,切断洛阳的补给线,欲令其陷于援尽粮绝之境,以饿困之法逼王世充投降。
不久,李渊派了内史令封德彝和光禄大夫萧禹到东征军中宣示旨意。
李世民将二人迎入中军帐中,客套了几句,便索要圣旨来看。圣旨未宣读之前本不能外泄的,但李世民一开口,二人忙不迭的便将圣旨拿了出来。
李世民神色不动的看完圣旨,交还二人,淡淡的道:“两位远道而来,路上鞍马劳顿,一定很辛苦了。今晚本帅为两位设宴洗尘,这道圣旨不如待欢宴之后再向将士宣读,两位意下如何?”
二人对望一眼。
他二人都是前隋重臣,常常随侍杨广左右,对于揣摩主上心思这等官场伎俩当然是驾轻就熟的了,因此一听李世民这样说,便已知他对这圣旨不大满意。要暂缓宣旨,这可是匪夷所思、不合规矩的请求。但二人是何等精乖之人,岂会轻易得罪李世民?忙都说:“使得,使得!那是元帅体贴下臣的一番心意。”
当下李世民吩咐手下准备宴席欢迎两位大臣。
封萧二人猜得不算太准,李世民不是对那道圣旨不大满意,而是大不满意,甚至怒不可遏!
原来在那圣旨中,李渊封李世民为东讨左元帅、李元吉为东讨右元帅,授权二人共同处理军务。
“这真是荒唐透顶!”他愤愤的想,“当初父皇叫李元吉入我军中,说好了只是让他跟我习练行军打仗之法,不得干预军务。可是如今这道圣旨竟是我为左帅、他为右帅,平起平坐,全没高下之分,这岂不是明摆着要分我的兵、夺我的权?还要我跟他共同处理军务,那岂不是要我得他同意才能指挥军队?这种乱命一下,必定军心大乱,人人无所适从,还怎能同心合力的攻打洛阳?原来……父皇竟对我这般不放心,洛阳未下,已欲夺我兵权!”想到这里,愤怒之情瞬时转为惊惧:“当初我提议攻打洛阳之时,父皇已不顾我反对,非要将李元吉插入我军中,可见那时他已有疑我之心!但那时他还说得很清楚,李元吉只是跟随习练战事,不会过问军务。他是一国之君,岂能如此出尔反尔、枉作小人?除非……除非是我走了之后,有奸险小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大肆挑拨离间,以致父皇突然下此圣旨。”这么一想,禁不住冷汗直冒,“对了,对了!旨中还命来宣旨的封德彝和萧禹留在军中,与我商讨军务,这分明是父皇派他们来军中查证那些小人的诬陷。好啊,原来这二人明里助我,实是代父皇来监视我的!到底是谁这等卑鄙,在背后害我?这道圣旨无论如何决不能宣读出来!待饮宴之后,我要好好跟无忌他们商量一下,看怎样对付这道圣旨。”
是夜,青城宫内灯火辉煌,笑语喧天。
李世民、李元吉分左右陪着封德彝和萧禹两位钦差大臣坐在榻上,唐军众将在榻下分列两旁。
李元吉这一晚显得特别高兴,酒到必干,纵声大笑,大有得意忘形之态。
虽然封萧二人没将圣旨给他亲眼过目,但他还是得知了圣旨的内容。这一切自然是远在长安的李建成一早探知了消息,派飞骑赶来告诉他的。他一接到飞报,真是喜心翻倒,重赏来使之余,忙又写了厚厚一份密奏,揭发李世民招降纳叛,攻下王世充所属州县后俱以原官治理地方,甚至对一些官员大加升赏,其收买人心之动机甚属可疑云云。他将密奏交给来使,让其带回长安呈献给李渊,然后便坐立不安的苦等李世民来请他去听钦差大臣宣读圣旨。果然,李世民这晚派人请了他来,还礼貌周周地让他跟钦差大臣一起坐在榻上。
在李元吉记忆之中,自他入李世民军中以来,似乎还没见过李世民对他这么尊重过。平日在军中,李世民压根儿就没把他当作兄弟或皇子看待。他好象是个全没职司的小兵,被李世民呼来喝去,随意当众呵斥,一点面子都不留!不,不!他连小兵都不如!就算是对首真的小兵,李世民说起话来也是和颜悦色的,但对他呢?单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就足以令他火冒三千丈却又半点也发作不出来。但那还不是最令他怒气勃发的。更气人的是,李世民从来不派他去攻城掠地,总是命他留守城防,以致开战八个多月以来,他竟一场战功都没能立下!他好几次几乎是挑衅似的质问李世民为何不让他出战,李世民每次都冠冕堂皇地驳回去:“你是堂堂皇子,怎可跟普通将领一样到战场上去冒险?父皇已说了要我好好保护你周全的,若一不小心让你有什么损伤,教我回去如何向父皇交待?”一边说,一边还望着他冷笑,那眼光中分明在说:“我非要压在你头上,你能奈我什么何?”只气得他几次三番恨不能与李世民撕破了脸大吵一顿,但想到李建成和冰儿的话,只得忍着,满腔怨恨全都发泄在给李渊的密奏中。
不止李世民,连李世民手下的将领也个个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对着李世民时活象一条条摇尾讨主人欢心的走狗,比灰孙子见了老祖宗还要恭敬;一转身见了他,马上变作横眉怒目,象是碰上了什么晦气似的。
“好了,现在我掌权了!”李元吉在心里暗暗这么寻思,“我要狠狠的将你们一个个整治一通!好教你们知道这大唐之中不只是有一个秦王李世民,还有我齐王李元吉!”
当李世民派人请他来时,他对李世民可没半点感激之情,心想:“你只不过是知道父皇要重用我了,这才吓得屁滚尿流的忙着来巴结我。哼,这可太迟啦!”但他虽是恨意难消,面上却没流露出一分半毫。禁锢内宫的打击,在太原打败仗的惨痛,再加上这些日子里接二连三的吃李世民的苦头,已令他开始学会克制自己,戴一副面具做人了。但愤恨之情可以掩饰,他的定力还未强到可以将狂喜之心也压抑下去。这时他满心里想的只是待会一宣读圣旨之后,自己将可以如何扬眉吐气、威风凛凛。他越想越是得意,几乎要跳起来大叫大喊:“我是元帅!我是元帅!”
这时殿中有几十名少男少女在舞蹈娱宾,旁边的乐师奏着九部乐。
这九部乐乃是雅乐,对李元吉来说,未免不够放荡,听了一会儿便大不耐烦,见那边李世民跟萧禹正不住的谈论着什么,只有封德彝闲着,便道:“封大人,这调调儿有什么好?还不如叫他们跳支胡旋舞吧!”
封德彝听他说得粗鄙,知道他读书不多,学问有限,便微微一笑,道:“这九部乐都是前隋留下的,无怪乎齐王不喜欢。”
李元吉道:“原来是陈年宿货,怎么不搞些新货色?”
封德彝对音乐之道也是一知半解,便虚晃一枪道:“要另立新声费时甚多,只怕一时之间不容易办到呢。”
那边一直在与萧禹谈笑的李世民这时忽然转过头来,道:“四弟言之有理,我大唐乃是新朝,应该另创属于我朝的新声才是。”
封德彝为人善谀,一听此话,马上恰到好处的奉盛道:“听说元帅颇通音律,在军中早已另创新乐,何不现在就表演一番,让我们一饱眼福呢?”
李世民忍不住得意的一笑,道:“封大人过誉了。我哪里懂得什么音律?不过是当初打败了刘武周,士兵们兴高采烈的,我胡乱填了支歌儿,大伙儿抢着传唱起来,后来又加了舞蹈进去。”
封德彝快马加鞭,又扣一顶高帽,叹道:“元帅不仅武勇战谋冠绝天下,连舞文弄墨也教我们这些枉称读书人的自愧不如!还请元帅赐以歌词,让士兵们表演一下,好教这些宫里来的乐师们都见识见识,或者将来可借鉴以创我朝新声呢!”
“行!来人,笔墨伺候。”李世民不加思索的就答应了。
坐在下面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却不禁大急,都想:“你这般在钦差大臣面前毫不避嫌的夸耀自己,若他们将这等情状报告朝廷,岂不是让皇上觉得你居功自傲、轻浮跋扈?”忙都不住的向李世民打眼色。
可是李世民这时被封德彝捧了两句,早已轻飘飘的如入云端,忘乎所以起来,根本没往他们那边望上一眼,接过卫士递上的笔,饱醮浓墨,往铺于案上的一幅素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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