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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宋氏沉闷着脸,看不出有没有生气,见到她进来,倒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你今天见着你姐姐没有?”
&esp;&esp;黛玉道:“早上去姐姐那儿坐了一坐,挑了挑料子,想着大嫂子生的日子也快到了,不管是侄子侄女,我们都得先把小孩子的衣服准备准备。”宋氏点了点头:“看来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黛玉看了眼林徹,笑道:“姐姐要知道什么?”
&esp;&esp;宋氏叹了口气:“南边起了战乱,辅国公父子领命要去平乱。不知道云家的下人怎么有办法来给你姐姐递了信,说云渡走之前想见她一面。”她也是才从林徹那儿知道云渡要出征的消息,到底做了她这么多年的侄女婿,就算最后馥环回家来了,那么多年情分也在,她还在暗地里替云渡担心呢,馥环身边的丫头就来报信了,说姑娘自从看了信,心神不宁的,她怕姑娘真的出去见云渡:“不管云姑……云大爷还回来不回来了,姑娘都不该去见他。姑娘倒是准备在家里过一辈子呢,云大爷家里却肯定还是要给他择亲的,云大爷不管想找姑娘说什么,都不合适的。”
&esp;&esp;黛玉愣了愣:“他来找姐姐做什么?”当年的南安王是靠军功封的王,云渡也是正儿八经武举入仕的,如今南边起战乱,他们父子俩去战场,也不值得惊奇。但出征前来找馥环,又是什么缘故?她虽是闺中女孩儿,但也不是全然无知的,馥姐原先的伤心难过,不外乎一个“情”字。云渡出征前想再见她一面,约莫也是因这个“情”字。
&esp;&esp;林徹笑道:“都说南边其实不严重,现在正是休渔期,百姓们都退居城里,作乱的海贼也不成气候,是以多少武将都请缨去平乱,为了这所谓的白挣的军功。辅国公还是走了王相的门路,才得了这个机会呢。”
&esp;&esp;黛玉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二哥说的王相不会是——”
&esp;&esp;“就是咱们的老熟人,王子腾王大人,他升了内阁大学士,不日便要启程回京了。”林徹笑了笑,声音里带了些讽刺,“人还没上任呢,就荐了南安王府去平乱。”理由也充分,南安王府当年养了自己的水兵,就在南边,正好方便,
&esp;&esp;云嵩与那些士兵也是相熟的,岂不比从别处调派将领与军队去合宜?况如今上皇故去,谁也不知边境局势将如何发展,各地驻军能不动的最好别动。几位异姓王当年养的兵如今来用,却是正好。算来算去,还是南安王府最适合去平这次的乱事。
&esp;&esp;这得亏是他们原来那四大家族已人才凋零,否则以王子腾的做派,怕不是要把什么侄子外甥的都推上去领这一份功劳。
&esp;&esp;他们在说的似乎都是什么国家大事,黛玉却只想得到自己家里的这几个亲戚:“大嫂子知道了吗?”她指的是王子腾高升的事,对其他人而言,王子腾升不升的,也同他们没什么关系,对韵婉而言,那却是血海深仇,当年设计杀了自己父亲的人,如今节节高升,黛玉只设身处地想一想江南那些把林海逼入绝境的贪官污吏若是反而春风得意,就替韵婉觉得难过。
&esp;&esp;林徹道:“前几天就知道了,过几天去王家贺喜的人已经快把他家门槛踩破了,与其那时候才让大嫂子知道,不如现在就让大哥亲口告诉她。”
&esp;&esp;黛玉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这么说,是云大爷觉得自己此去必能大胜而归,先要来找姐姐炫耀一番?”林徹知她是迁怒了,倒是替云渡说了句话:“他不是这样的人。倒是以后能见着南安太妃的场合,你们避一避,那位老太妃怕是没什么好听的话给母亲和妹妹听见了。云渡要见馥姐,他的心思不就是……嗨,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些。”
&esp;&esp;其实有什么懂不懂的呢?云渡和馥环快十年的夫妻情分,哪是说断就断了的。战场上到底刀枪无眼,云渡要么是怕一去不回了,来见馥环一面,免得有遗憾。要么就像黛玉说的,觉得这次能挣得军功,来和馥环商量商量以后。但说实话,馥环回来,一是知道南安王府要坏事,怕连累娘家。二来就是和南安太妃实在相处不来,连一个平衡点都找不到。就算云渡这回挣了军功回来又怎么样?南安太妃那身子骨,十年八年间是不会有什么大病的,东平郡王府也永远是以云渡的舅家自居,难不成有了军功,云渡就敢违逆太妃的意愿不成?折腾这一圈又何必,要是图馥环以后荣华富贵,那还不如当初答应了蒋夫人,把她许给马兖呢。再者说了,云渡便是这次凯旋了,这军功还得分王子腾一半。王子腾如今是升了,可以林徹对皇上和刘遇的了解,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南安王府和王家牵扯越多,就越危险。
&esp;&esp;“你这几天得了空,去陪陪你姐姐。”宋氏道,“我怕我去同她说,她以为我在逼她不许去,反而心里难过。”
&esp;&esp;黛玉奇道:“婶娘不打算命姐姐待在家里,不得去见那位云大爷么?”
&esp;&esp;宋氏叹了口气道:“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该自己拿主意了。我同她说了,她当然会应承下来,可要是留了遗憾,算我的还是算她的?她自己不想去自然是最好的,但要是打定了主意要去见一面,少不得咱们得好好宽慰了,因为不论如何,见了总是要更难过的。”
&esp;&esp;这句“见了总是要更难过的”也让黛玉跟着难受了起来。她低声应道:“钱妹妹已经去了姐姐那儿了,我一会儿就去看看姐姐。”
&esp;&esp;“你嫂子那里,你不用太担心。”宋氏道,“婉娘忍了这么多年了,早就心里有数,不会介意多等两年的。她的心气、毅力,都比寻常人要强得多,初时我也怕她挺不住,现在想想,是我小瞧了她,总以为年轻女孩儿便经不起打击。”黛玉喃喃道:“大嫂子是巾帼英雄,自然与别人不同。”
&esp;&esp;“她说她等得起。”宋氏摸着黛玉的手,“你父亲的事,你也像
&esp;&esp;婉娘一样,耐心地等着。天道昭昭,人可欺,心不可欺因果历然,天地无欺。”
&esp;&esp;黛玉叹了口气。和大嫂子亲自带人杀上匪寨替父报仇不同,林海的事,她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参与得更少,其实说来都是刘遇在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了一个账本——那账本还可能让她的外祖家也陷入两难的境地。有时候她也在想,若是没有叔叔婶婶,没有刘遇呢?如今她应当还住在外祖母家,恐怕对父亲生前在忙些什么,在悲愤些什么,在挣扎些什么,都一无所知。虽说无知是福,可若是那样,当真是享福吗?况且父亲的位子虽然算不得多高,但事关江南多少百姓的生计,就像刘遇所说,那并不是他们林家自己的事。
&esp;&esp;她心事重重地,也不敢去打扰韵婉,倒是先去了一趟畅意居。看到小茴香还在廊下和几个丫头一起看花儿,便知几栀还没走。丫头们见了她来,忙跟进来服侍,黛玉笑道:“玩你们的去,我们姊妹在一块儿说说话,并不需要你们。”却听见里间几栀在“咯咯”地笑着,还夹着馥环的笑音,倒不像是宋氏猜测得那般心事重重的样子了,便掀了帘子进去:“在说什么呢,笑得我在外头都听到了。”
&esp;&esp;几栀原先坐在馥环床上,此刻便站起来让她,她也不要,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同我说说,有什么好玩的?你笑得头发都散了。”
&esp;&esp;馥环一看,几栀果真发髻有些松开,两缕头发掉了下来,便推她:“快梳梳去。”又叫道,“快进来个人,帮钱姑娘梳个头。”
&esp;&esp;黛玉笑道:“她们玩着呢,霜信你去给钱妹妹挽一挽头。”
&esp;&esp;几栀摸着自己的头发,颇是有些不好意思,因道:“我才同馥姐说怀枫姐姐和小茴香放风筝,结果缠到了一起,两个人都不舍得剪,最后被风筝砸了头的事呢。”这事儿黛玉倒也听说过,只是雪雁和她说的时候,才说了没两个字,自己就笑得前仰后合的,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黛玉倒觉得比起这事来,还是雪雁更好笑些,如今又提起来,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一回。
&esp;&esp;那厢霜信给几栀梳好了头,待要把梳子放回去,馥环道:“你把桌上那个珍珠团簪给钱妹妹戴上,省得她头发又松了。”见几栀摇着头要躲,又道,“你慌什么,这簪子又不值什么,回回我戴它,婶娘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嫌它太素了。你戴着玩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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