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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很沉的……”心咚咚地跳,手臂圈在他颈项上,有些担心,怕他撑不住我的重量。
“你不沉……”将我放上榻,还是有些气喘,眼光炽热地将我融化,“罗什也该学学抱自己的妻。以后,说不定会有用……”
来不及问他什么时候会用上,已被他覆在身下。他凝视着我,笑意荡漾,脸上仍旧有红晕,在我耳边轻吟:“艾晴,今天才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脸一下子热辣起来,鼻尖渗出汗珠。想张嘴说什么,却是溢出细微的呻吟。听在耳里,连自己都吓一跳。我的声音,什么时候这么娇柔了?
浅灰瞳仁骤然聚焦,射出的灼人热度如同火炬。气息更重,吻铺天盖地落下,似乎要吻遍每寸肌肤。今晚的他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第一次那么主动,那么热烈。没有犹豫挣扎,不再彷徨失落。他是如此开怀地享受着上天赋予人类最美好的一刻。我被他带动着进入天堂,欢愉的呻吟无法抑制,随着一波波的惊涛被一次次掀上浪尖。在他喊着我的名字进入最极致之时,泪不由自主滚落。我是如此痴恋这一刻的相连,不光是身体上,我们的心脏在不到十厘米的距离里一起剧烈地跳动着。我痴缠着用手脚捆住他,想起那首《藤缠树》,我是藤,他是树。藤生树死缠到死,树生藤死死也缠……
我跟着乔多罗的妻子阿朵丽在集市上转悠,好久没有出过院子了,我爱热闹的个性被这个集市吊得高高。苏巴什的集市每隔十天一次,附近村庄的农户和王城的商人们都会赶来。露天的集市热闹非常,各种商品琳琅满目。手工打磨的铜器,自制的木器,羊毛披肩,精致的割肉小刀,看得我眼花缭乱。我在新疆旅游时去过喀什的大巴扎,现代的巴扎已经成为每天都开放的农贸市场,有专门的大楼,一格格的商铺。虽然人也很多,但总不如我眼下见到的一千六百五十年前的集市原汁原味。我惊叹着蹲在一个女人的摊前,她卖的是手工刺绣,虽然不如王宫里御制的精致,图案却别有一番龟兹风味。我几乎把每一块都研究了一遍,直到被阿朵丽大嫂拉走时,我才买了三块。
“夫人,求求你没有用的东西就少买点,不买的东西就少看点吧。这样下去,天黑都逛不完啊。”
呵呵,能理解阿朵丽大嫂的牢骚,我手上的东西已经提不动了。唉,职业习惯太难改了,这些日常用具在我眼里还是习惯性地当成文物。被阿朵丽大嫂抱怨,才猛然醒悟,我既然不打算回去,收集这些就没有意义了。
“好好,我不乱花钱了。”深刻检讨,赶紧做乖巧状。
“这才对嘛。”阿朵丽大嫂满意地点头,回头又不见我了。环顾一下,我又蹲在了一个卖红柳编制的篮子摊前东摸摸,西看看。阿朵丽大嫂的脸色怎样,自然不必我细说了。
这些天阿朵丽大嫂可忙了,因为多了一个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徒弟。一个礼拜以来,我都窝在院子里,有时弗沙提婆夫妻会来看我。大多数空闲时间我都在学古代的生活常识。我跟着她学洗衣做饭,学如何揉面做馕。前两次穿越,我的目标明确。要考察的东西太多,哪里顾得上这些柴米油盐,反正也有人伺候。可是现在,成为他的妻子也意味着我得尽量低调,而且希望融入古代生活的愿望是如此强烈,我急切地想学会这个时代女人需要的一切技能。所以,就从我最拿手的做菜开始。
在现代,父母上班忙,我从高中时代就开始自己做饭,一步步摸索,到后来能炒得一手好菜。想着可以做饭给罗什吃,我跃跃欲试。结果我一个下午在厨房里捣鼓,出来时灰头土脸。幸好有阿朵丽大嫂帮忙,不然,厨房都会被我烧了。因为到了一千六百五十年前的灶头旁,太熟悉微波炉燃气灶脱排油烟机的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半天锅没热,我就加了好几块柴禾,结果火太旺时我又无法像燃气灶一样调节,红焖羊肉黑成焦炭。炒青菜时,对于古代的粗盐没有手感,不知放多少合适,结果咸得发苦。总算做蛋汤时吸取了教训,能入口了,却远不如我在现代的水准。悲哀地发现,原来我所谓的好手艺全靠色拉油、鸡精、还有各种已经配置好的调料。
罗什从来不吃晚饭,他有过午不食的戒律。可是那天他回来时正看到我满脸炭黑地准备倒掉那些菜,他问明了以后一直乐呵呵的,说不能浪费,叫阿朵丽大嫂给他打包,第二天带去寺里当中饭。第二天晚上看见他带着空碗回来,我简直羞得无处搁脸,但愿他没吃出毛病来。同时暗暗下决心,为了罗什的健康,一定要好好学习。于是阿朵丽大嫂身后就这样多了一个跟班,在大嫂看起来很白痴的问题,这个跟班还虚心地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我和大嫂终于逛完集市,两手提满东西,一边聊天,一边往家里走。走到门口时我们都愣住,停下脚步。
几个吕光的士兵正倚在院子门口,看见我们时,立刻站正。
第三部:风雨,我们一起渡过 红字的审判
心里正不安,听得那几个士兵非常客气地跟我们说长官有关于城防的要事宣布,让所有民众到广场聚集。大嫂倒是不以为意,嘟哝着说长官们就为了那么点事情,干吗老是喜欢兴师动众闹得人人不得安生。古代没有广播电视,要宣布消息只能用这种召集的方式。所以心便放宽了。
我和大嫂将东西放到屋,跟着士兵重新回到集市。本来热闹的集市已在瞬间变样,商贩们早就收拾了东西,广场上专门圈牲口的地方,骡马身上驮着重重的货物。几乎所有的苏巴什居民都到齐了,几千人黑压压地挤满广场。有不少人手上还提着篮子,恐怕是直接从集市上召集的,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前面台上却不见白震和吕光,只有吕纂带着一些人站在上面。
看见是吕纂我直觉不妙,想赶紧离开,却被站在我身后的那几个士兵抓住,跟我说声得罪了,拖着我的手臂向看台走去。大嫂嚷嚷起来,被另两个士兵架住。这么多人在场,我不能用麻醉枪,既然反抗无用,我便沉着脸自己向吕纂走去。心里愤然,才安定了一个星期,吕光又想干什么?
吕纂看到是我自己镇定地走向他,倒是一愣,脸上的阴沉更甚。
吕纂点头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大声说:“诸位父老乡亲,今日召集各位,是为了让诸位与在下一起为雀离大寺鸠摩罗什大法师,庆祝新婚七日之喜。”他停下来,等旁边的人翻译完,又继续,“法师成亲后一直金屋藏娇,大家都还没见过夫人真容。今日在下请了夫人跟大家见面,夫人现在住在法师的别院里,日后,在这苏巴什城可要靠大家照应了。”
我愤怒地瞪圆了眼,吕光还是这个心思!罗什婚后非但没有自我放逐消沉,反而更积极地恢复寺庙日常运作。他也没有受到僧众集团的鄙视,这种结果完全背离了吕光的初衷。而我有了个龟兹公主的头衔,吕氏父子也无法对我施以太恶劣的手段。所以,他们就想借助群众的力量,将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曝光,用人言可畏逼罗什还俗,或者将我们逼得离开龟兹。
群众果然哗然。他们中肯定有不少人去看过婚礼,但是我戴着盖头,所以没人认识我。而且那晚的焦点是吕光苦逼僧人喝酒,反而转移了矛盾。现在这么当众亮相,矛盾焦点又对准了我,再想低调都难了。我站在台上默不作声。现在的情形,什么都不能辩解。众口烁金,要是一句话不慎,让他们有所误解的话,会对罗什产生极坏影响。
“让法师破戒的便是这位夫人。夫人平常温文娴淑,却是上得厅堂,入得闺房。那日法师本坚持不破戒,可是夫人魅力无边,勾人销魂。法师毕竟是个男子,自然是把持不住。”
“你……”抬头怒视笑得邪恶的吕纂。正想说什么,脑侧被砸了一个东西。回头看,是半块馕。虽然不太疼,却一下子委屈涌上心头。底下群众的眼光让我不寒而栗,我就像霍桑《红字》里的海丝特,众人的眼光尤如在我胸前无形地刺上A字。我知道自己嫁给僧人肯定会受到指责,我以为我能受得住。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我仍难免会难过委屈。
身上又挨了几件东西,我咬牙挺立,任他们砸。我不能出声,民众的情绪已经被吕纂调动起来,辩解只会起到反作用。心里打定主意,吕纂总不能一直扣押我在此示众,忍一忍便能过去。日后还有很长的路,我们说好一起走下去,所以现在绝不能被打倒。
“住手!”
痛苦而心焦的大喝,人群被层层拨开。是他!奔跑得如此匆忙,气喘吁吁,失神慌张。赶紧给他使眼色,不要他上台来。这样的情形,他来了也无济于事,反而对他不利。
他却不顾我的暗示,大跨步跳上台,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下面人群立刻停止嗡嗡的议论,手上本来执物要砸我的,也停下动作。站在他身后,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见他合掌鞠礼,声音洪亮,字字清晰地入耳:“诸位施主,破戒娶妻乃罗什所为。所有怨怼,罗什一人承担,与我妻无关。”
我妻!
他在大众面前这样叫——我妻!泪水不受控制,涌入眼框,挣扎着不落下。他知不知道这样的当众承认,从此带来一世,甚至一千多年的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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