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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小少爷按日子给他送钱,平日里什么红花蜜蜡观音、花梨木镶玉屏风、名家亲题的折扇、千金难买的上好云锦,各色礼物都不曾少过,甚至是府上新得了几枝名贵牡丹,也要折下来送他。
要说这恭必衍究竟有多富贵,还得从他祖父辈说起。他曾祖父原姓宫,乃开国将军,而他祖父是庶出之子,极受将军夫人厌恶,十几岁便被赶出家门,自改姓为恭。好在他机敏聪慧,一生混迹从商,古稀之年,已积万贯家财,到恭必衍父亲恭远那一辈,全国各州府,客栈、酒楼、绸缎铺子,皆有他家生意,富可敌国到了连圣上都亲下江南,一探究竟的地步。就是那一回迅游,圣上对恭远的亲妹妹一见钟情,继而得知恭家与宫家的亲缘。圣上为表爱抚,便把年仅五岁的恭必衍送到了大将军府,入了族谱,由他堂祖父养育。恭家夫妇不喜反怒,哪里舍得自己儿子,奈何圣命难违,只得举家迁往京城,在大将军府旁开了恭府,一座宅子就比将军府大了四五倍。
他堂祖父没有亲孙儿,当年他一见这明眸皓齿,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便喜欢得不行。从此恭家小少爷两头跑,两边都拿他当宝贝宠。他在恭家是独子,在大将军府又被堂祖父当做亲孙儿,上下的表姐妹表兄弟,到他跟前都掉了价。
这样长到十七岁,他可算是京城中身价最高,名声最响,架子最大的公子哥了。
可这样高不可攀的小少爷,却被前世的苏孟辞骗得心甘情愿替人买账。那百依百顺的模样,堪比他亲弟弟危应离了。
苏孟辞看到这里,都觉得还好,只不过奇怪这人为何总撵着他屁股给他送钱,虽然偶尔有些要求,但都不算过分。
可看到前世危应离死在战场上,他袭了侯位,娶了表妹谢嘉思以后,就不大对劲了。
那时他正是缺钱的时候,他拉下脸面去寻恭必衍,对方却冷漠疏远了许多,不仅不给面子,反而得寸进尺要挟他。一来二去,为了这缺不了的银子,那还不起的债,他竟委曲求全,做了恭必衍的情人。每每缺钱之时,便是他二人幽会之日。
有时是城外庄园,有时是闹市青楼,有时是包场客栈,甚或华轿贵撵,继而城北花林,荒山野岭,席天盖地,一枝桃花间,他赤身裸体,双腿大开,仰躺在树杈上,被个青丝半散的俊美男子浅笑亵玩,腰身落了红绯片片,在他身子晃动颤荡间,落入尘泥。
树上桃花漫漫,粉被遮春光,树下围了一圈侍卫,紧张护着那金贵小少爷周全,还不敢因那淫声分神,或无意抬头张望,否则当下小少爷一皱眉,抬手遥指,两只眼睛就要被一刀剜去,给地上落英添丝艳色。
苏孟辞竟是身临其境,能感受到前世那种暗下杀心的愤恨,隐忍呻吟的痛苦,还有汹涌难当的快感。
苏孟辞看着自己在恭必衍身下婉转承欢的迷乱模样,当下就想把手里这片刻着“衍留”二字的金叶子丢了。
那恭必衍生得俊美风流,下头那根东西却不似他相貌那般隽秀雅致,反而尺寸惊人,硬热如烙铁,苏孟辞回忆前尘,竟能切身体会被那孽根捅得七荤八素的感觉,真是忽而飞升成仙,忽而堕地为魔,痒与痛并至,销魂与颤栗齐飞,可说是当下死也无憾,又可说是一时生不如死。
他又猛然想起自家弟弟,危应离那凶器,比之恭必衍那一个,粗长硬热,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他前世今生都不曾在弟弟身下遭过罪,所以也不知他弟弟是否同样凶猛,或者更为凶残。
他猛地回神,反手就想给自己一耳光,他这是在想什么龌龊东西?怎么能把他弟弟拿来和恭必衍比呢?二人本就没有可比性,他可以被恭必衍要挟做那种事情,可同他弟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行那种乱伦之事的。
想来是那晚梦中所见的春宫太栩栩如生了,这才教他胡思乱想起来。
他摇摇头,握着金叶子继续看阴阳镜,他已隐约猜到前世恭必衍也是遭他毒害之人,看到后来,他才算确认,恭必衍就是那第三个人。
前世他与恭必衍做了数年情人,有时连着十天半月日日偷情,连他正妻谢嘉思都隐隐知道了二人的关系。那段日子里他简直像是恭小少爷养在外头的禁脔一样,恭必衍对他言听计从,可说是宠溺非常,可他心中却只有愤恨,尤其是恭必衍在外人面前从不对二人关系加以隐瞒上,教他觉得自己颜面尽失。
直至恭必衍的堂祖父,宫大将军仙逝,苏孟辞才找到对付他的机会。其实当时恭必衍有机会夺个将军虚衔的,可他没有,他自己说,他恭必衍长这么大,就没稀罕过什么东西,苏孟辞问他,他堂兄白捡个便宜,他也不在意?他却烂漫一笑,抱住苏孟辞说他今生今世只想要一件宝贝。
苏孟辞在他这边离间不成,只得去寻了他堂兄宫殊连,这人暗藏野心,他稍加暗示,对方便心知肚明。苏孟辞私下助他坐上大将军的位置,还出谋划策替他牟取恭家财产。
之后恭必衍双亲意外身亡,那一晚他绝望地束着苏孟辞手足,折磨够了,放纵够了,就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苏孟辞不肯放手。
他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却不知道接下来,他才会真正的一无所有。
苏孟辞与宫殊连本是互相利用,可利用着利用着,竟滚上了床,到底是堂兄弟,连性趣喜好都有几分相似。他和宫殊连搞上没几天,恭必衍就一反常态与他堂兄撕破了脸。当初口口声声说没什么稀罕的,看来也不过是一句大话,恭必衍还是在意权位,在意富贵的。
后来苏孟辞与宫殊连两头哄骗,竟教他年纪轻轻写下遗书,说他死后若无子女,恭家产业皆交由宫家处置。只因他信誓旦旦对苏孟辞说,他绝不娶妻。
再之后的事情,苏孟辞看得浑身发冷,虽然他已料到,可他还是不敢相信。
一日恭必衍带他出游,却在路上遇恶贼截杀,就在恭必衍因护他陷入绝境时,他却在背后捅了这人一刀,恭必衍最后看到的,是身前那扯下面罩的黑衣人,笑着唤了他一声“堂弟”。
宫殊连是怎么处理恭必衍尸首的,苏孟辞不知道,只知道他从河边回来,一身的血,然后派人把马车拖到二十里外的野林子里。
自那以后,他无债一身轻,休了谢嘉思,取了丞相之女,宫殊连与他结党,两人虽纠缠不清,但都互不干扰。
阴阳镜暗下来后,苏孟辞心中闷痛一时难以平复,只因恭必衍临死前,那种刹那了然,刹那心死,凄凉无比却淡漠妥协的表情。
他收好镜子,起身把恭必衍那封信折起来,本想烧了,却伸不出手,因为他烧的,是那人一片真心。
他叹一口气,把信和金叶子都放到了玉匣子里。
难得想喝些酒,他就唤小桃去取了,就着落日独饮几杯,头隐隐作痛时便上床去了。
他迷迷糊糊想,人心是不是都如此难测,他真的是个为了名利,残忍无情到了那种地步的人吗?
他想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他现今又与前世截然不同呢?他如今易心软爱关怀的性子,难不成是他报应的一环?
他握着自己手腕,手指勾着腕上那截红绳,竟觉得那打不开的结是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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