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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塔中老者（第1页）

虚妄走入伏龙塔的底层，四周昏暗不见光亮，只剩下不绝于耳的妖兽叫声在这高耸入云的伏龙塔中回荡着。

虚妄闭上了眼，站在其中，用耳朵细细分辨着。虽说小和尚虚妄平时愚顽惫懒、不通经卷，但他的耳朵却是特别好使，蚊声、鸟语、水动、风响……鸟兽人语皆能辨别。

但此时虚妄的眉头却紧锁住了，因为他的耳中的声音虽然各色各样，但却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都十分的痛苦，简直就像经文中描写地狱中怨灵受苦发出的声音。

“小辈，你为何闯入伏龙塔？！”

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虚妄的聆听，转而这光线昏暗不明的伏龙塔一点一点、一线一线、一层一层，火烛光亮旋转向上，整个塔刹那间变得灯火通明。

但当虚妄睁开了眼，一张狰狞的面孔倒映在他湛蓝的瞳孔中——皱皱巴巴的皮肤粗糙似老树皮，双目混浊如泥沙水，头发散乱黄白相间散乱像稻草一般，喉咙中呜咽发出的声音似断裂的木筷。

那是一个老者的面孔，而这老者的四肢都被手腕粗的铁链死死锁住，此时的老者是头倒垂向下，四肢悬空对着虚妄。

“啊~~”

虚妄被这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老人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瘫倒在地上。

可这老者挣扎着，他周身无数的铁链随着他身体的动作啪啪作响。瞬息之间，老者身上的铁链灵活的似八爪鱼，将瘫软在地上的虚妄捆住，整个人拎到半空中。

“小辈，我问你话呢，你为何闯入伏龙塔？！”面容狰狞的老者怒声道，他周身的铁链噼啪作响将虚妄缚到他面前。

若有人凑近便会发现，这老者双目混浊没有焦点，衣袖空空四肢被人斩断，他控制着这缚住虚妄身体的锁链，全靠他自身的灵蕴。

灵蕴强大的人，自小在金山寺中长大的虚妄见过不少。因为不少慕名前来参拜金山寺的客人，都会在讲经阁与金山寺圆觉主持交手一番，这些客人中，不少人的灵蕴能凝为实质，汹涌澎湃似大河猛浪。但能将灵蕴控制到如手足一般自如的人，虚妄在金山寺中呆了那么久只见过一个人，那就是他的主持师父圆觉。

可眼前这个四肢残缺、双目失明的老者控制灵蕴的精准度丝毫不下于虚妄的师父圆觉大师！

而且，虚妄感觉了到，眼前这看似凶恶恐怖的老者、用灵蕴控制束缚住自己身体的锁链，力道和运动角度控制的非常之精妙，就像是用手捏住一个泡泡缓缓托起一般。所以说，老者并没有伤害虚妄的意思，只是用自身的灵蕴来威吓他罢了。

“我是金山寺虚字辈小僧，持《万妖图录》按惯例清扫伏龙塔，请前辈放行。”

“《万妖图录》，清扫伏龙塔？金山寺！老朽在伏龙塔中七十余载，从未听过这么荒唐的事情！”老者将操控铁链的灵蕴之力稍稍减弱，转而将虚妄重重摔在伏龙塔底层的地面上，怒声道，“伏龙塔不需要人扫，至少不需要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毛头来扫，因为老朽是这塔的负责人。有老朽在，除了大唐的官员外，神佛妖魔均不得踏入伏龙塔内半步！”

虚妄从地上爬起，拍了拍僧袍上的尘土，看了眼怀里的《万妖图录》，确认无误后方才站起了身子，对着那被铁链锁在空中的老者说道：“可十年前，清扫伏龙塔的明明是我师父啊。为什么老前辈您说从未听过让外人清扫伏龙塔这件事？”

“十年前，你师父进入过伏龙塔？”老者失明的双目诡谲地转了一圈，在空中用灵蕴控制着铁链将身体反转，背过身去，缓缓说道，“十年前来过伏龙塔的人，是他……原来是他，不过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去金山寺里当了个和尚，没想到，没想到……”

话音未落，那老者周身的铁链陡然伸长，将虚妄手中那本《万妖图录》包裹住扯了过去。那捆住老者上身的铁链分叉成四，左边的两根托住书背，右边的两根翻动书页。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双目失明的老者用铁链如人手指般触摸着书页上的文字，就像是盲人用手指触摸写满盲文的书读出字迹一般。可这《万妖图录》是百年前玄奘大师所作，其中全用汉文写成，并无盲文。

并且，老者仅仅凭着那四根铁链，便能代替盲人极为敏感的手指去分辨古籍上的字迹。这控制灵蕴的程度不仅仅是能当手足使用的程度，更甚至能代替眼耳口鼻舌五官去感受世间的万事万物的程度。

老者翻遍了手中的古籍，刹那之间那倒悬在空中的他消失不见，转而闪现在虚妄面前，当然他的四肢还是被许许多多手腕粗细的铁链束缚住的。

老者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之中，脸上的狰狞之色消失不见，满是褶皱的脸笑得像个话梅，缓缓说道：“《万妖图录》？这分明是《本草纲目》！什么玄奘大师所作，玄奘大师在建伏龙塔前就圆寂了。你师父那个老东西忽悠自己的弟子来伏龙塔陪我这个老怪物，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喂，小辈，你师父就没吩咐你别的事情么？”

“我……”

虚妄从老者递来的铁链中取回那本鎏金血字的《万妖图录》，想起了之前在金山寺里自己被玄明玄空两个和尚诓骗去伏龙塔清扫万妖的事情，再加上方才老者说的话语，所有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十年前，金山寺主持、也就是小和尚虚妄的师傅圆觉大师去伏龙塔，是出于和塔中老者认识的关系，并不是去清扫伏龙塔；

而先前，玄明差虚妄郑重其事地差虚妄去清扫伏龙塔，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万妖图录》是假的，清扫伏龙塔这个惯例是假的，他们想要让虚妄妄闯伏龙塔、背上私自下山离寺的罪名，然后把虚妄赶出金山寺，这才是真的。

但虚妄想到一半又卡住了，转而将万妖图录翻到第一页，记着白龙女的地方，口中说道：“不对啊，我明明拿这本《万妖图录》在鹰愁涧边收服了一条白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半真半假，半假半真。”老者将身体凑近虚妄，他混浊不明的眸子向上翻动，转而嘴角咧开了个弧度，将捆住自己身体的八根锁链用灵蕴催动着，并排列在虚妄面前，“小辈，把这个几个字念一遍。”

虚妄用手指一个一个地指着锁链上的字，口中缓缓念道——

“鳏、寡、孤、独、残，穷、惨、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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