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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姑娘,半夜的时候,是不是觉得都和你是同一个人才醒的?”她轻摸着宋玉绰额头微笑着说:“况且宫门已经落锁,太医院值班侍医也不一定就是他。难不成你会翻墙?”“那倒不是,宋玉绰是想让你在这深夜里睡一个好觉。”宋玉绰笑着说,“你的病还没有痊愈呢。”“什么?”裴姑轻声问道。裴姑姑笑了,眼角细微的皱纹浮了出来,本该是如秋日雏菊般和暖的笑,但由于那种笑得太完美了,更让宋玉绰心烦。
“对啊!宋玉绰好慌啊!再说宋玉绰又怎么可能从内药局出来?”裴姑在一旁笑道,“宋玉绰知道你要出去找一个人,他叫裴姑姑。”“什么叫‘裴姑儿’?”宋玉绰好奇地问。“宋玉绰的名字叫司药!宋玉绰回头朝裴阿姨凄然一笑:“司药她不轻饶宋玉绰,阿姨心虽好,却再也不需要瞒着宋玉绰,再苦再累宋玉绰都能吃。”
裴裳和司药私交多年,司药不愿意见到宋玉绰,但是对于宋玉绰的处罚,裴姑姑肯定知道只要沈侍医没有什么事情,旁边的宋玉绰就可以忍受,浣衣局的痛苦,宋玉绰可以泰然处之,即使在暴室杖刑之下,宋玉绰也没有怨言。
裴阿姨迟疑着挣扎着,宋玉绰便沉默着跪了下去。“宋玉绰叫裴玉。”“怎么会是她?”宋玉绰不解地问。“你的名字和她很像呢!”裴姑姑笑着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几度沉默,烛火幻灭点亮了她笑时忽地夹杂着的酸楚,她缓缓说:“司药给你们的处罚就是,以后寸步不离跟在宋玉绰身后问诊,让你们安分守己吧!”
宋玉绰一呆,不信司药处罚简单到这个地步,连皮肉之苦都没有消过。裴叔在他的寓所里,正与宋玉绰一起看着窗外的雨。“沈侍医来啦!”裴叔朝窗下喊着。“怎么了?”宋玉绰问道。宋玉绰脸上带着不解,但裴姑姑却笑得越来越清,就像只剩一昼夜生命的夕颜一样,一字一顿地反复说:“寸步不离是说,今后您身边的恩师就只剩下宋玉绰一个人了,您,不能再见到沈侍医啦!”
宋玉绰惊呆了,一字一句都刻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嚼,仿佛她说出了宋玉绰无法理解的荒唐的话。宋玉绰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她是在讲她的故事吗?还是在讲宋玉绰的故事呢?是的,故事。但,宋玉绰并不是一个人。宋玉绰只是一个女人!最后才明白。更有心情像4月哀切啼血的杜鹃,措手不及。
“什么叫司药呢,沈侍医认识吗?“当然了!你想知道吗?”他轻轻一笑,说:“宋玉绰也不懂什么叫司药。”“那你想知道些什么呢?”宋玉绰问。心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宋玉绰暗中寄给他那一张书笺,他能得到吗,如果得到君许的话,司药之意不关乎轻重,宋玉绰狂想不已。
裴姑姑并不打算掩饰:“乃司药之意,亦沈侍医之意,自拟之“。
他还讨厌宋玉绰吗?他是宋玉绰父亲的亲弟弟,是宋玉绰的老师,是宋玉绰的挚友,是宋玉绰的亲人;他是宋玉绰的恩师,是宋玉绰的至友,是宋玉绰的知己。他为什么要这样恨宋玉绰?或他正痛恨自己轻率、轻信愚昧的少女而损其名声、赔家忧。沈司药定有一张方笺,记载着沈氏一族的秘方和沈未病的病状。宋玉绰出身于一个医药世家,“秘制方笺“对宋玉绰来说,就是保护自己性命的重要工具。若非本人,凭着沈家慎之又慎的处事风格,是断然不落把柄的。
裴阿姨只是在一旁哀戚的看着宋玉绰,似乎受到了宋玉绰的惊吓。宋玉绰睁着大大的眼睛,虚空缥缈地站着,赤脚迈步在沁凉地砖前。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在这阳光和煦、万物葱茏的季节里,宋玉绰感觉到一种寒冷和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宋玉绰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宋玉绰想,大概是因为这样吧?平日里宋玉绰极度畏寒,今天深秋的冷彻骨骨,竟然没有意识到,还是由于宋玉绰身上已比深秋的寒夜冷了几分。
宋玉绰一味地攫取床榻中丝绵被衾的痕迹,期盼着一丝暖意。然而,宋玉绰的手却被那沉重而又无力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来。宋玉绰被一股强大而又猛烈的力量拽住——是那茶碗。宋玉绰知道它是宋玉绰的命!冲撞着摆放茶盅的矮几时,那个漆盘相连的白瓷茶盏一齐跌落到地,全身倒下去。
一地白瓷残片,好似风雨侵蚀下樱花落英。
依稀记得第一次进内药局的时候,什么都很陌生,那天他笑着看樱花树下的边头,正好错过了樱花盛开的季节,宋玉绰很懊恼,他宽慰了宋玉绰几句,可是等到了明年,和宋玉绰一起赏樱花。
回忆和现实重叠在一起,恍惚间,伸手想捕捉虚幻中的身影。那是一只蝴蝶。它在黑暗中飞舞着,像一条彩带。宋玉绰的心被这只蝴蝶牵动着。“蝴蝶为什么会飞?“宋玉绰问道。“因为宋玉绰痛。顿时碎瓷割破了掌,留着纤长痕迹,血喷了出来,半掌染着殷红,仿佛包裹着一层暗纹织锦和红绸,宛转地流淌在手心里,宋玉绰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笑到泪水直流。
裴姑姑跪在地上,探着手把宋玉绰环在怀里,仿佛宋玉绰以前在老爹怀里撒娇时的姿态,宋玉绰从小失去母亲,娘亲要是一直活下来,宋玉绰会想着她把宋玉绰搂在怀里,也许就是这一刻裴姑姑把宋玉绰搂得紧紧的那种感觉吧,再苦再烦,趴在她怀里哭吧,苦都会有人来分担。
裴阿姨搂着宋玉绰,温柔地移动着宋玉绰凌乱而枯涩的头发,温柔地说:“就算你日后在内药局见过,那也只能算是个过客,不然只会徒增悲伤和尴尬而已。”
夜色寂静到了最凄凉的时候,窗外零落地再次下起了雨,雨汩汩地下着,就像宋玉绰流下了无尽的眼泪。
进入冬季以后天更冷了,人们疏懒了,内药局药女,女史往往避之不及,聚在家中烤火取暖闲谈,直至司药问世才做了鸟兽散。
他们把司药藏了起来,宋玉绰就更费劲了,因为怕见到别人,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大家。乔希是宋玉绰在医院里认识的女人之一,她叫乔希,是一名普通的护士。在她面前,宋玉绰始终不敢抬头看她。因为宋玉绰知道,宋玉绰害怕。宋玉绰害怕她吗?谁也没有主动过来询问张望,唯有乔希一次主动过来找宋玉绰,她就是跟在沈司药身后的药女宋玉绰完全不需要隐瞒,宋玉绰最害怕她提起那件事情,哪怕她只是想善意地抚慰宋玉绰。
所幸乔希只过来给宋玉绰寄了一盒叫融雪霜的药。南人初到北地更不能忍受北方寒冷,她按书中处方,拌几味中药熬制而成,能预防冻疮。宋玉绰打开盒盖一看,里面有桂枝、花椒和麻黄等几味药材。她也信誓旦旦地和宋玉绰商量着自己涂抹的药霜永远不会再生冻疮的。宋玉绰问她:“你涂什么药?““宋玉绰不知道!“她笑着说,“宋玉绰只想告诉你,宋玉绰是一个会讲故事的女人。“宋玉绰说。她说。宋玉绰为她信誓旦旦的可爱模样而高兴,但当宋玉绰笑出声来的时候,笑容可掬的她却不小心漏了一点同情,让宋玉绰的笑容变得无味。
宋玉绰每天最早外出、最迟回来,却不是跟裴姑姑去诊病的。司药说的寸土寸金,裴姑姑并没有照做,而是给了宋玉绰自由发挥的机会,让宋玉绰读书打发时间,宋玉绰的心里充满了欣慰。裴姑虽年过半百却仍精神矍铄,言谈举止中不乏睿智与风趣。她是个知识渊博的人,不仅熟读医书,更擅长中医针灸,尤其对养生颇有心得。以前宋玉绰觉得她对宋玉绰这种根基很弱的药女很无聊,只是置之不理,这时宋玉绰由衷地知觉到了她对宋玉绰很好,凡事淡泊只是她的一种习惯。
本想晚上回去给她抄药方的,结果人会变迟钝,老是抄错药的名字。宋玉绰知道她的病是一种“虚劳”症,但又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宋玉绰把这一问题告诉了妈妈,妈妈说:“你还是别抄吧!要么是把白蔹抄在白芷上,要么是把蚕写在蚕豆上,再往下写恐怕要害人性命的事,本人识趣的弃之。
然后浑浑噩噩过了年,正月初一的活动也没有参加过,整天待在房间里面画画翻书,本来也想练练生涩的琵琶,却难以开口恳求裴阿姨帮宋玉绰把琵琶找回来,无奈之下只得作罢。腊月二十八那天,宋玉绰早早起床,准备好一切,便带着女儿去舅妈家串门。舅妈是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住在一个小村庄里。她的房间十分干净整洁。除夕之夜只听得外面爆竹嘀嗒嘀嗒嘀嗒地响个半天,以为又是一年过去了,连守岁都没了兴致,便浑浑噩噩地睡大觉。
宫内风言风语都不如宋玉绰想象中强烈,起码没接触到宫廷藏书楼——天禄阁,天禄阁的宫女阿苑也不知道宋玉绰纠缠的是非曲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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