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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四章（第1页）

为了更好地完善计划，玄英披星戴月与绿绣一同翻阅又一坊内所有相关的记录，连裴崇道都被挡在书房外。

裴崇道无法，只能寄希望于来俊臣或者武承嗣的行动让玄英得以分神，免得把身体熬垮。

也许是老天爷怜惜他良苦用心，来俊臣和武承嗣都忍不住频频搞些小动作，经由玄英自己的人发现后秘密上报。

原来，武承嗣希望故技重施，借为圣人请加尊号的名头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因此虽然他还在家闭门思过，却令绿绋携带拜帖和礼物秘密探访在武氏阵营中的诸位官员。

来俊臣自然也收到了帖子。

玄英早先知会过来俊臣，哪怕要分道扬镳也不可做得太过明显，找准机会给上致命一击才更能打击他。

虽然帖子中没有明说，可是来俊臣最会察言观色，又手眼通天。因此绿绋一现身，他便猜出了大概，又见她被自己虚幻的爱情所滋润得面飞红霞，眼带春水，不似先前愁苦，竟生出些不一样的龌龊心思来。

“真是有意思，他们奇招频出，倒比我想的有趣多了。”玄英叹为观止，再一次刷新了她对于这二位的认知程度。

玄英的计策很简单，但是对于这二人来说非常适用，比起早几年和韦元明斗法时要更易操作。毕竟来、武二人都有很强烈的目标和，又都势在必得，她只需要居中调和，让本微微错身的两根线纠缠起来，就能有奇效。

“这二人权欲心很重，又好色贪财，只是一个用手段达成，一个用指引手段。绿绣，你出去处理一下，尽量得到武承嗣想要拉拢的人员名单，从中挑选一些给来俊臣，再把来俊臣这些年贪污受贿、巧取豪夺的事迹列出来，转达给那些受害者和武承嗣拉拢的人。”

“不需要故意露给绿绋看到吗？”绿绣觉得玄英的计策虽然妙，可是费时许多，不能立刻就将他们二人斩落下马，而迟则生变，她怕再出一个如李昭德这样的人。

玄英摇摇头，她并不在意时间的长短，对于这种人，死亡反而成了解脱，只有永远都在局中，却一直都距胜利的终点差一截，这样才能真正令他们痛苦，近在咫尺，求而不得。

“不说他们了，二郎，你知道韦弘敏其人吗？你叔父生前似乎与他多有联系，可是竟然找不到相关的记录。”玄英翻了翻十年前的情报归档，虽然没有明确指出韦弘敏与裴炎的关系，可是就他们之间的称呼“弘敏吾弟”来看，绝对非同一般。

可是裴炎曾得罪韦氏，这位与韦香儿同出京兆韦氏的韦弘敏怎么会与裴炎交好呢？

“我只知道他曾任宰相，与我叔父同期。他虽然与韦庶人同族，可是分属于东西眷，其他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少时即便我常在长安，可叔父也几乎不在家中说关于朝堂上的事情。”事情陷入僵局，连裴崇道这位亲历者都不怎么清楚，那更是无从查起。

裴崇道知道玄英提起这节的用意，她希望通过韦家的这位关键人物来反证叔父裴炎的清白，但是限制太多，时局纷乱，陷入其中的势力显然不止两股，这样做得出的结论并不准确。他虽然想要替叔父平反，可是也知道一旦入局便没有绝对的清白可言，所以他只是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情具体究竟如何，就算是要平反也不应该连累玄英。

哪怕他也知道，他的俏俏并不在意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可是如果事情败露，那他们很可能会湮灭在这段前尘往事中。尽管武则天已经怀疑又一坊和玄英的立场，但是只要没有真正的证据，玄英都仍有机会翻盘，若一旦因为已经被定性的裴炎谋反一案而降罪，那就永无翻身之日。

他裴崇道或许可以等到新帝即位后的平反，可是玄英作为一个明面上的女冠，谁会真正在意她的过往，她的下落和她究竟是不是如同传闻中那样。她的一切成就和辉煌都很有可能会因为世人对于女冠的偏见而被压下，哪怕她的才智胜过天下大多数人，可仍会因为身为女郎而被苛责，甚至所有的荣誉都会被推说成那张好相貌带来的。

他不愿意他的俏俏再次被世人误解，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甚至有意自毁，可是他不舍得，他的俏俏是那样优秀、那样美好的存在，不应该被世人的唾液玷污。

“俏俏，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目前看来证据还是太少了，韦弘敏是否真的在其中起到作用还未可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是就目前看来，不论是韦家、武承嗣还是圣人，都对那件事讳莫如深，这是一条不归路。”他上前一步抱住了玄英，鼻尖是清淡的茶香，让人生出一种岁月祥和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也许你先前的怀疑是对的，可惜那时候我认不清现实，以为自己做的就是最正确的事情。到头来，到头来都是……”玄英想到了多少次她化身俏罗刹去见裴崇道，两人在大理寺或裴家商讨案件，那时候她因为对方怀疑圣人而不愉，甚至两人还有过口角。

然而别的不提，就这次武承嗣伙同金吾卫之事，若非圣人的默许，他如何能假传圣旨到这种地步。

裴崇道见玄英情绪不稳，捧起了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不要否定自己，谁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过去和未来做的事情是否完全正确，没有一个绝对公正的评判标准来衡量。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你是我见过最耀眼的人，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被你的眼神打动了。”

“这些年来，你对圣人负责，对国家负责，政治是一个很复杂的游戏，不是只有输赢，你已经做得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了，甚至不输给如今赫赫有名的上官相国，你们都是巾帼英雄。”裴崇道很少见她如此不自信，甚至到自我厌弃的地步，他不忍心看她这样，可也明白说得再多都还是要她自己去消化。

他心疼那双永远坚韧深邃的眼睛里失去了光芒，他甚至开始后悔把她卷入叔父裴炎的案子中。

爱情总让人陷入怪圈，裴崇道不希望他的俏俏因此而两难，而玄英亦不愿她的裴郎独自面对危险。即使心智坚强如他们，也难免患得患失。

“好了，韦弘敏的事情先放一放，你就不想知道十八娘和萧小兄弟的进度如何了吗？”裴崇道亲了下玄英的眼睛，然后又抱着她坐下。

“想——，你快说。”玄英捏了捏他的指头，修长而骨节分明，握笔处有许多茧子，她坏心地用小指尖勾了下他的手心，还来不及逃窜就被他当场捉住，十指相扣，难舍难分。

据裴崇道相熟的世家子弟透露，最近萧府的气氛有些紧张，萧小郎君和其父争执不休，被扔进了祠堂罚跪，而萧成周也是硬气，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把萧娘子气得够呛。偏偏外人如何打听都无法得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阖府上下的嘴都紧得很，连根针都塞不进去，就这还是因为吵得太厉害才传出去。

至于崔府，由于崔舍人和崔家郎君都在朝为官，难免会有走动，可近来崔府都谢绝见客，甚至崔舍人几番生病告假，也就先越王妃的娘家人曾送些礼去没被拒绝，但也没有坐上一会儿便出来了。

“那照这个情况看，和我们先前想的一样，崔舍人那里到底会顾及武承嗣和来俊臣三分，但是萧家真的不好说。不是说成周有个小妹妹，要不从她那里下手？”

玄英见反正没法继续看档案，便翻身跪在裴崇道腿上，玩心大起将他的发冠拆掉，他无时无刻都是这样板正，倒是贯彻了“君子正衣冠”这句。

眼下他发丝散落，配合着眉心那点美人痣和低垂着的眼，不像是宝殿里庄严无情的判官，却像极了风流中带点忧郁的诗人。

“你说的我早就想过了，可是萧小娘子已经被送回他们老宅，十八娘和她的关系不错，所以萧家防备着呢。”

青丝落下肩头，挡住了裴崇道的侧脸，玄英按住了他的肩膀，替他拂去遮挡视线的烦恼丝，伸手点在那美人痣上，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你说，萧家谁会先妥协？”

“这不好说，反倒是崔舍人称病之事惹了圣人关心，我怕萧家成了，结果崔家出了问题。”裴崇道搂住玄英的腰怕她掉下来，哪怕知道她身手好、平衡能力也很强，可就是不由自主想要保护她。

“他们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本来最该顺遂的一对结果因为家族立场的问题而被迫如此。是不是谁都逃不脱，自由对于我们任何人而言都是奢侈，一切都被出生和时局所限，太平走不出来只能融入适应，圣人想要打破却无法完全打破，窈娘为此献出了生命，阿绮和成周，我希望他们能顺利。”其实玄英想说的是她与裴崇道，他们一个是女冠，一个是贵族子弟，若是一时风流倒也成就佳话，可是如果想要一辈子在一起，恐怕还是为世人所不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的眼睛告诉我了，但你放心，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会看到我的决心。”

玄英呼吸一窒，她欣喜于裴崇道与自己心意相通，又担心他想要做傻事，连忙堵住了他的嘴。

用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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