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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第1页）

太皇太后又转向定王，拭了泪：&ldo;皇叔，若是五娘不肯见谅，容不下我，我原本也没两年好活了，不如早些去见成宗，这大赵宗室万里江山就都由皇叔和五娘做主，只盼你们好生照顾十五郎！&rdo;

赵栩眉头微微一动，太皇太后竟以命相胁！娘娘担不起不孝二字，皇太叔翁担不起擅权罪名，看来只怕依然会功败垂成。

向太后咬牙不语，她虽有逼走太皇太后之意，却无应变之能，被这番话压下来，竟无言以对。

定王长叹一声：&ldo;好了，你们婆媳二人，向来和睦，何必如此。如今西夏大军直逼京兆府，两宫若再不和，你们叫二府如何是好？这政事如何决断？不如在此立约，太皇太后日后不可再擅自调兵，有京中十万禁军效忠陛下，何惧宫中安危？还有，皇城司不如交给太后掌管，也好让她安心。&rdo;他早看懂赵栩暗中的手势，能争一分是一分，赵栩眼下不能出宫开府，他母子三人毫无屏障。近万大内守卫者里，殿前司将领虽然大多偏向赵栩，可皇城司和入内内侍省却是很大的麻烦。只凭赵栩会宁阁里的几十号人，一旦出事，毫无自保之力。若能把皇城司从太皇太后手里夺过来，那就踏实许多。

太皇太后却毫不犹豫，慡快应了：&ldo;就按皇叔说的办，日后调用三衙，老身必知会中书和皇叔，也一并告知五娘。皇城司便由五娘掌管，日后交还给皇帝就是。五娘，你可还有心结？若心里还难受，那老身给你赔个不是。&rdo;

向太后颇为意外，随即掩面大哭起来：&ldo;妾身不敢！求娘娘垂怜！十五郎适才又发起热来，却无人能出入福宁殿，连取药都不能！若有个三长两短，五娘怎么向先帝交待？&rdo;

太皇太后大怒：&ldo;哪个大胆的狗东西，老身再三交待好生照顾官家！&rdo;她气得双手发抖，若是赵梣因此出了事，她再低声下气，恐怕也没法挽回局面。年事已高的她连续十几天日夜操劳，强压着丧子之痛，竭尽心力，全靠参汤吊着，今日先受制于张子厚，再连续被定王和向太后气得不轻，此刻再也压不住血气翻涌，只觉得头目森森，眼冒金星，一个站立不稳，竟迎面栽倒在向太后身上。

向太后大惊：&ldo;娘娘‐‐娘娘！&rdo;赵棣哭着扑了上来：&ldo;御医官！快宣‐‐！娘娘娘娘‐‐&rdo;

后阁里乱成一团，有人欢喜有人忧。张子厚暗暗在心里喊了声：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这不该死的已经死了三个，这该死的也死了两个，死而复生的，也有一位。剩下那老而不死的，菩萨还是赶紧收了吧。他看向赵栩，见赵栩面上阴晴不定看不出喜忧。

直到午后，侍卫亲军步军司的精兵才依次退出皇城。还在东华门附近的酒家茶坊里的京官们，更是各自揣测宫中怕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到了黄昏时分，汴京市井坊间不少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经听说了苏瞻罢相，秦州失守，陈青暂缓出征的几件大事，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人心惶惶。

夕阳影里东风软，百万人家起炊烟。后院廊下突出的一方木台上，阮玉郎一袭玄色道袍，背倚廊柱，正垂首在手中一支洞箫上刻字，他左手握着的紫竹箫身滑泽节匀，看起来宛如白玉搭在紫玉上。他持着刻刀的手极稳，箫身上的&ldo;如梦懒思量&rdo;五个小篆字已将近完工。这一句词字字急回疾下，笔致玲珑，舒卷自得，深得琅琊台刻石的秦代李斯篆书的字意。

小五轻手轻脚走到廊下行了一礼，不敢说话，静静待他刻完最后一笔。

阮玉郎轻轻拂去身上细碎竹屑，转了转洞箫，仔细端详了片刻，叹了口气：&ldo;如何？&rdo;

小五轻声禀报完毕，又补了一句：&ldo;大郎和婆婆刚刚到家，莺素几个在服侍他们梳洗沐浴。赵栩的人着实了得，要不是高似出手，只怕一个也回不来，已经惊动了开封府，这里恐怕也不能久待。&rdo;

阮玉郎看向夕阳，眯起了眼：&ldo;晚饭前就走，去城南，那边已经熬好了婆婆爱喝的汤。大郎这次也吃了不少苦啊。&rdo;又微笑道：&ldo;田洗竟然未能尽功，看来我小瞧了赵栩啊，这孩子，有些意思。陈青‐‐张子厚‐‐&rdo;

他摇了摇头：&ldo;高似既然肯出手帮忙，咱们也少不了帮他一把还个人情。对了，小五，你可知道这天下人都是什么人？&rdo;

小五一愣，他熟悉郎君，有时候郎君问话，并不需要他答，何况这问题，以前郎君也问过，说什么为利来为利为往的。他抿了抿唇，没开口。

阮玉郎试了几个音，看着院墙边榴花胜火，笑道：&ldo;天下人，不是聋子，就是瞎子。&rdo;

他看着小五一脸的拜服，叹道：&ldo;这天下人，只信两句话。一句，是朝廷说的，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句呢，是旁人说的，众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他们自己，看不清也听不见。那读了些书的迂腐之人更甚，尤其会推波助澜，还自以为耳聪目明。眼下，是要用天下人的时候了。&rdo;

小五若有所思，郎君胸怀天下，必然是有他的道理，他只管去做就对了。忽地听到后边穿来急急脚步声，小五笑了：&ldo;大郎急着来拜见郎君了。&rdo;

阮玉郎面上露出柔和之色，侧过身来。

赵元永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湿漉漉的长发在身后甩下一连串水珠，匆匆行了礼，站到阮玉郎身前，看了小五一眼，咬了咬牙，大声问道：&ldo;爹爹！你没有勾结西夏人打我们自己！对不对？&rdo;

第198章

夕阳越过粉墙，透过榴花，流连忘返在廊下，轻抚在赵元永小小的精致面孔上，他沐浴后的脸容绯红，玉瓷般的肌肤上一层细细绒毛，被夕阳染成金色，瞳孔中似乎也泛起了一片金色海洋。

阮玉郎细细看着他，柔声道：&ldo;大郎瘦了许多啊，多亏有你照顾婆婆，我家大郎长大了，可生气爹爹不曾去救你们？&rdo;他微微笑了起来，带着些歉意，眼角的细纹皱了起来，眼波浟湙潋滟，朝大郎伸出手：&ldo;来。&rdo;

赵元永小胸脯剧烈起伏了片刻，眼中渐渐湿了，猛地扑进阮玉郎怀里，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死死揪着他的道袍，背脊抽搐着，哽咽道：&ldo;我不怪爹爹，爹爹不能来。&rdo;

阮玉郎轻抚着他湿漉漉的长发，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柔声道：&ldo;不要紧，你看着啊，过些日子，那些人个个生不如死，悔不当初。&rdo;

赵元永在他怀中僵了僵，片刻后才闷声问：&ldo;爹爹，我们才是好人对不对？我们拿回自己的东西，给翁翁、太翁翁、婆婆一家人报仇，天经地义对不对？&rdo;

阮玉郎的手停了一瞬：&ldo;自然如此。&rdo;

赵元永慢慢松开他，整了整衣裳，跪坐在他面前，仰起小脸：&ldo;爹爹，你会和西夏女真一起打大赵吗？会让百姓受苦吗？&rdo;

阮玉郎深深地看着他，似乎要将他心里那不该有的萌芽拔除。他淡然道：&ldo;大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西夏和女真，没有爹爹也会攻打大赵。&rdo;他伸出手中的洞箫，指向院墙边的榴花：&ldo;蜜蜂总要采蜜，虎狼总要进击，挡不住。我们能做的，是利用他们得到最大的利益。当年秦国一统天下，也是如此。等我们拿回这江山，总有一日也会再和西夏女真为敌，弱肉强食，天道轮回，没有是非好坏善恶之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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