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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第1页）

落英潭边，侍卫随从和宫女们正准备护送崇王回静华寺。陈太初矮身将崇王抱起，放入一个软兜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卫跪了下来，将软兜轻松背起。

&ldo;亏得六郎有心，给我做了这个，这山上，轮椅和檐子都不方便。&rdo;赵瑜笑道：&ldo;听说二郎你素有巧计，还替兵部改良了步人甲和神臂弩？&rdo;

陈太初将他的双腿安置好，拍了拍侍卫的肩膀：&ldo;六郎奇思妙想最多。我只是自己用的时候有所感悟，改了试试而已。&rdo;他见侍卫站起来后，崇王如婴童被倒背着，很安稳，笑着叮嘱一旁的内侍：&ldo;记得挡着些花枝，别刮到殿下。&rdo;

他在山路口拜别崇王，一转身，就见到苏昕神色古怪地在潭边看着自己。

&ldo;阿昕？你们不是一同上山去了？&rdo;陈太初看了看她，又见旁边余下的随从和宫女们已经将器具藤席都收了起来，日头渐渐西去，将近申时了。

苏昕翕了翕嘴唇，心乱如麻，不知怎么开口，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一位女史笑着过来：&ldo;陈将军，方才公主让人传话，她们从山顶直接走西边山路回静华寺，不绕回来了。奴婢们先带着物事回寺去。将军和这位小娘子可要同行？&rdo;

陈太初笑道：&ldo;阿昕，走吧，这条山路不好走，人多好照应。&rdo;

苏昕脱口而出：&ldo;陈太初‐‐！你等等，我有话同你说！阿妧和我约了要在落英潭会合的，她没有和公主在一起‐‐&rdo;她转头对女使不容置疑地吩咐道：&ldo;你随他们先回寺里去。&rdo;

陈太初一怔。想着她消瘦至此，不知道是不是周家出了什么事，还是阿妧发生了什么事，苏昕才要私下和自己单独说，他就笑道&ldo;你先回去，我自会送你家娘子回庙里。&rdo;

女使犹豫了片刻，行了一礼，提起自己的篮子，随着众人，没入在桃花林那条山径里。

&ldo;阿昕来，坐这边。&rdo;陈太初拂了拂潭边一块光滑的大石头，被日光照了几个时辰，还热乎乎的。

苏昕坐下来，眼前恰巧就是残红堆积拥堵在缺口处的景像。

&ldo;阿昕要和我说什么？阿妧没有上山吗？&rdo;

&ldo;她和六郎停在半路上‐‐你，和阿妧的婚期定了吗？&rdo;苏昕抬头问道。陈太初面容柔和，背着光对着一潭碧水，周身似隐隐有一道金边。不知为何，苏昕鼻子直发酸。

陈太初摇了摇头：&ldo;阿妧还未应承做我陈家妇，待她点了头，才会大定，再行请期。&rdo;

苏昕一愣，停了片刻，原先对九娘和六郎的鄙夷之情，似乎被陈太初的柔声细语抹去了不少，可是太初你这么好，为什么他们背着你做出那样的事。愤怒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委屈和不甘，替陈太初生出的委屈和不甘，涨得她眼睛涩涩的。

她自己又如何？她放得下陈太初吗？有真正放下过吗？她以为她放下了，她以为她做得对，她以为而已。可是为何吃不下睡不着，后悔答应周家的亲事？为何不敢面对阿昉哥哥的质疑？为何在订下婚期后夜夜失眠焦躁不安？

&ldo;今天越国公主说，许多人连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都不知道，甚至不敢知道。太初，若是阿妧心底想要的不是嫁给你‐‐&rdo;苏昕不敢看陈太初，垂眸看向那一簇挤着的落花，隐隐又有些看不起此刻的自己。

&ldo;心底想的，和会做的，未必就一致。&rdo;陈太初看着苏昕的侧颜：&ldo;她心底想的，也许一辈子也只是想想而已。可过日子，毕竟不是想想就能过的。公主所言固然有理，但阿妧和我，都是量力而为的人。阿昕，你家是不是和周家之间出了什么事？&rdo;

&ldo;阿妧她和六郎私自在一起‐‐！&rdo;苏昕脱口而出，就后悔不及。

瀑布入潭的哗啦啦声格外地响。

陈太初淡然道：&ldo;阿昕你也在和我私自相处。还有，阿妧同我说过她心中有六郎，她不曾骗我什么。六郎待阿妧如何，我也早就知道了。我陈太初要的什么，我自己也一清二楚。不劳阿昕你费心。&rdo;

苏昕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崩落：&ldo;陈太初！他们‐‐他们对不起你！&rdo;她心疼他，替他难过得无以复加，他却说不劳费心！

陈太初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深深吸了口气：&ldo;阿昕，人无完人。六郎、我，还有阿妧，都不过是有私心的常人。他们的事，我不想从外人口中听到非议，他们的为人，我自有判定，也不需要外人加以渲染。若要说到对不起，应该是我陈太初卑鄙小人，对不起你苏昕。你为我身受重伤，手臂终生不便，我却为了娶阿妧辜负你一片真心。&rdo;他深深一揖到底。

&ldo;不是这样的！&rdo;苏昕霍地站了起来哭道：&ldo;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心里只有阿妧，你那么好，我自当成全你们‐‐可他们那样就是不对，就是对不起你‐‐！&rdo;

&ldo;阿妧心里有六郎，六郎心里有阿妧。可我陈太初却不愿成全他们，反而要借家族联姻绑住阿妧。&rdo;陈太初轻叹了一声：&ldo;阿昕，你看到了，我并不是你想得那么好，甚至我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陈太初。你品行高洁，请勿再当着我的面说六郎和阿妧什么了。&rdo;

不等苏昕再言，陈太初疾步转身而去：&ldo;阿昕你在此地别走开。我上去接了阿妧回头来找你。&rdo;

苏昕拉住他的袖子：&ldo;陈太初‐‐！那不如‐‐你成全他们可好？&rdo;

陈太初猛然停住，转头深深看着苏昕，坚定地摇了摇头。

往山顶而去的花树中，陈太初再未回头。苏昕趴在大石上，大哭了起来。自从她受了箭伤，她还从没哭过。她长这么大，除了被苏昉抢回那个傀儡儿推到那次，从未这么伤心欲绝过。

第156章

九娘踉跄着迈上石阶。惜兰一把扶住她，依旧不言不语。九娘刚想挣脱她，转念间暗嘲自己有何资格迁怒于人，微凉的山风一吹，才发现双腿也在发抖，叹了口气，借着惜兰的力往下面落英潭走去。

走了几步，九娘终于不再昏沉，真正清醒了过来。赵栩威胁的话她不会不放在心上，两人变成现在这样，她犯的蠢，她得担着。刚才她像没头苍蝇一样，凭着本能行事。只知道该逃，该拒，唯一确认的是害怕，害怕那个意志不坚贪恋情爱的九娘，害怕那个被男子那样亲近还沉溺其中的她，害怕那个她自己都不认得的九娘。

现在回过头再看，九娘苦笑着闭了闭眼。换作她是赵栩，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当局者迷，六娘说的对，心动意驰，智昏误事。

前方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陈太初一看到她们，三步并两步地到了眼前：&ldo;阿妧‐‐？&rdo;见她眼眶微红，双唇红肿，唇角隐隐还有血丝，鬓发毛乱，衣襟还有些不整，想起苏昕所说的话，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陈太初面色大变。

他抬起头，向上看。阳光减弱，山路上开始有阴郁之气。

赵栩负着手，慢悠悠站定在石阶上，垂眸下望，他右衽中衣的胸口皱褶显眼，双唇同样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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