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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第1页）

诸位相公们各自环顾殿内，无人出声，他们看着一贯公正严明母仪天下的太后似乎快支撑不住了，瑟瑟发抖。定王闭着眼似乎就能充耳不闻。吴王赵棣目瞪口呆。燕王看起来要杀人。这是陛下的家事，宗室的事。他们做臣工的，不好说，没法说，而且听完这些，还能怎么说？！陛下已驾崩，崇王已认罪。他们无人可劝谏，毒杀案也无需再查。

赵瑜叹了口气：&ldo;对了，娘娘，您何时放过我们母子了？我十岁时，被那几个狗贼带到上京郊外的山上，那雪真大啊，他们把扔我在雪地里，自行走了。那雪，一脚踩下去，没过膝盖。后来我根本没力气拔出自己的腿，只能站在那里，等着被活活冻死。是我大哥赵珏找到了我。他带着我，找到那几个人。他的几个书僮一眨眼就杀了他们。&rdo;

他盯着颤抖不已的高太后：&ldo;他们的朴刀，锋利得很，先砍腿，再砍手，最后是头。跟切菜一样，整整齐齐。我看着他们几个的血哗地喷出来。&rdo;他转向苏瞻：&ldo;那血溅在厚雪之上，瞬间被吸干。可被砍断的残肢，会一直流血，我看着那畜生们的血满满汇聚在一起，渗入雪地里，慢慢渗开来。苏相博览群书，竟会相信合血法？&rdo;

赵瑜笑起来：&ldo;看，为了我娘，大哥待我再好，我还是只能杀了他。我想让娘娘您也试试生离死别，眼看着大哥把江山交给六郎。您最厌恶六郎母子了，您看看，六郎是不是外形神韵都极似我娘？您会不会气得吃不下睡不着又无可奈何？我想想就觉得高兴啊。唉，真是可惜啊。这么痛快的事眼看又不成了。&rdo;

苏瞻吸了口气：&ldo;吴王殿下，快些扶住娘娘吧。崇王，为何你听了吴王殿下和张理少所说燕王身世一事，又改了注意？&rdo;

赵瑜的笑容淡了下去，看着苏瞻：&ldo;听说高似原来是跟随苏相的？&rdo;

&ldo;不错。&rdo;苏瞻淡然道。

赵瑜怜悯地看向赵栩：&ldo;我虽然恨大哥恨娘娘，可我毕竟姓赵，是成宗之子，赵家宗室，家丑和家仇，都是赵家的事。可偏偏牵涉到高似，就不行！&rdo;他一字一字地道：&ldo;因为高似不姓高，姓耶律，名似。他是契丹权相耶律兴的孙儿！&rdo;

&ldo;你‐‐你说什么？！&rdo;苏瞻一直镇静的声音带了颤意，急急追问道。

赵栩深深吸了口气，赵瑜你说什么！！高似是耶律似？！契丹人？

赵瑜娓娓道来：&ldo;当年蔡佑将耶律兴一家七十多人捉拿送回契丹，耶律似的生母因是被俘的女真族贵女，他在耶律家一直被当成半个奴仆，才成了唯一的漏网之鱼。&rdo;

苏瞻脑中轰然一声，脸上滚烫起来。他不看四周，也觉得周围的人都看向了自己。虽然契丹和大赵是同盟兄弟之国，可他竟然丝毫不知道高似的底细，还想方设法把他从浮玉殿案里捞了出来。一旦被弹劾，他也只有引咎辞官一条路。

高似在浮玉殿杀死的带御器械也是契丹人，是契丹归明人，难道是因为他的真实身份被窥破了？高似引荐女真部，帮女真攻打契丹渤海部，是不是为了报家仇？崇王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难道高似那次北上后回了契丹？苏瞻脑中走马灯一样转过千万个念头，背后也似有万千根芒刺不停地扎着。隐隐约约，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了上来，他不敢再想下去。

赵棣喊道：&ldo;娘娘！赵栩可能是契丹人的血脉！怎么可以继承我大赵的帝位‐‐&rdo;没说完就赶紧躲到高太后的另一侧，胆怯地看向一脸寒霜的陈青。

定王喝道：&ldo;胡说八道！无凭无据岂构陷宫妃和皇子！&rdo;

枢密院朱使相皱眉问道：&ldo;张理少断案无数，大理寺可用过绝非骨肉之亲的两个人试试合血法？&rdo;

张子厚阴沉地眯起双眼：&ldo;未曾。&rdo;

赵棣振奋起来，如果任何人的血滴入水中都能溶在一起，也就是说合血法不能证明赵栩是爹爹的亲生儿子。有什么蠢蠢欲动起来，他呼吸渐粗，紧张地看向高太后。

高太后声音微微颤抖：&ldo;赵瑜既已供认毒杀陛下，先将他拿下！六郎的事，皇叔！诸位相公，一定要验个清楚明白！&rdo;

定王皱起眉头。

&ldo;六郎，是我对不住你。我原是盼着你快些即位，再去陪我娘‐‐&rdo;

赵瑜忽地呛咳了两下，抬手用纨扇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赵栩忽地冲上一步，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纨扇：&ldo;你‐‐！&rdo;他举起手掌，想要击下。

赵瑜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全身蜷缩起来：&ldo;六郎啊，我一时想杀他，一时又不忍心杀他，真苦啊。我宁可永远不回汴京啊，可我‐‐想看看汴京的春光，烟柳一天天绿‐‐&rdo;

原来牵机药有点苦啊，这么疼！他眼神涣散口齿不清起来：&ldo;瑶华宫那个地方不好，我娘最怕黑‐‐最怕脏的‐‐我想看看她‐‐&rdo;

娘的仇他报了。那人虽然嫌弃他脏，不认他做弟弟。可阴差阳错，他最终还是帮了他的忙，就算还了他的救命之恩吧。

赵璟对他的好，六郎对他的好，他用这条命来还。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嘲笑自己真是个没用的废人，明明可以脱身，至少可以活下去，却偏偏要找死。

孔副使缓缓收回手：&ldo;崇王殿下薨了，死于牵机药毒发。&rdo;

赵栩握紧了拳，心中空荡荡的。他铆足了劲，准备让对方一击毙命，那人却已经自己倒了下去。三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永远不明白。

高太后掐住赵棣的手，两行泪滑了下来。大郎为何不肯听自己的话！说过多少回郭氏母子没有一个好人，不安好心。他却不信！

&ldo;诸位相公！&rdo;高太后嘶声道：&ldo;赵瑜已畏罪自尽。他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六郎身世有疑，又和契丹人有关，绝不能即位！当立五郎为新帝！&rdo;

柔仪殿内一片死寂，这一夜的惊涛骇浪，什么时候是个头？苏瞻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御医院副院使，犹豫着。几位相公都沉默不语，谁也不愿意开口。娘娘说得轻松，若是崇王信口胡言，燕王登基后，这开口的人，能平安辞官已经不错了。就算崇王说的合血法无用属实，也不能证明燕王就不是先帝的亲骨肉，更不能证明他是耶律似的儿子，燕王恐怕更难罢休。万一惹恼陈青这个杀神，今夜能不能活着走出柔仪殿，谁也不知道。

苏瞻心中叹了口气，拱手道：&ldo;娘娘稍安勿躁。燕王殿下！请恕臣等无礼了。为堵天下人悠悠之口，还请大理寺为殿下再验一次！臣提议取吴王一滴血，请定王殿下选出殿外的宫女和内侍各一滴，置入三碗清水中，合血法是否有用，则一目了然。&rdo;

赵栩抬起寒光四she的双眼，沉声问道：&ldo;敢问苏相，若是合血法无用，你待如何？&rdo;

高太后和赵棣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面色阴沉的陈青。高太后这才发现孟在早已不在殿内，刘继恩也一直没有返回，不由得心慌了起来。

苏瞻坦然道：&ldo;殿下！合血法乃验亲的法子，若是人人的血都会溶在一起，只是说明此法不能用于验亲。若是殿下和吴王的血会相撞分开，才能证明两位并非亲兄弟。不验一验，如何服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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