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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第1页）

她还记得当年他们桃源社一众经过郑门时，正逢陈青大胜房十三，孟彦弼、苏昉、赵栩他们豪气万丈唱着&ldo;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克怀……&rdo;她们四个小娘子也胸怀激荡跟着吟唱着&ldo;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rdo;如今逝去的已魂归天外，入宫的将提心吊胆，留守京中的身陷重围，视死如归的男儿郎就要奔赴疆场。

桃源未能绝风尘，不知何日再逢春。三年前跟着魏氏送陈青出征的场景历历在目，九娘眼圈一红：&ldo;相见有期！生复来归！&rdo;

苏昉也长叹一声：&ldo;相见有期！生复来归！&rdo;

陈太初握紧了手中的三根百索，放入怀中，长身而起拱手道：&ldo;相见有期！&rdo;千言万语无从述，铁血丹心绝不改。面前的少女和郎君，这热闹的街巷，传来香火味的观音庙，这煎药摊馄饨摊，这汴京百姓，这城，这国，自有大赵男儿来守护！

&ldo;九娘子，翠微堂的人在角门等着呢，六娘子怕是要入宫去了。&rdo;惜兰看着九娘和苏昉还静静站在巷中，对着陈太初一众人马远去的的背影发呆，低声提醒道。

九娘转过身，抬起大袖印干脸颊上泪痕，想告诉苏昉阮婆婆和赵元永的事，念及玉璜，又未再提，匆匆告别了苏昉，回了孟家。

九娘匆匆换了衣裳，略梳洗过，到了翠微堂。众人正围着六娘说话。孟建见她终于回来了，赶紧上来低声问她：&ldo;如何？张理少可都问清楚了？&rdo;想问问她又没有见到四娘，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九娘点了点头轻声道：&ldo;家里没事。&rdo;孟建长长地松了口气，看向程氏点了点头。

孟忠厚在六娘怀里蹬了两下小胖腿，一眼看见九娘，身子直往外仰，伸出手喊：&ldo;九姑‐‐姑！&rdo;

六娘掐了他面上的嫩肉一把，怨道：&ldo;你这小没良心的，日后再见到定然不认得六姑母我了！&rdo;她和老夫人、娘亲说了半日话，也没哭，这当下因孟忠厚，一句话就湿了眼睛。

孟彦弼揪了揪儿子的冲天小辫，对六娘笑道：&ldo;二哥在呢，你担心什么。你要是想他了，我就请六郎带着他入宫看望你就是。&rdo;

九娘掏出帕子塞到孟忠厚肉嘟嘟的小手中：&ldo;大郎，快去替六姑姑擦擦眼泪，她今日这么好看，哭成了大花脸可不好。&rdo;

孟忠厚捏紧了帕子，转头又搂住六娘的脖子：&ldo;不哭不哭，不哭不哭。姑姑乖，姑姑不哭，七包包。&rdo;他扭着大头东张西望：&ldo;包包？包包？&rdo;

六娘咬着唇忍泪笑了起来：&ldo;好，姑姑乖，姑姑不哭，大郎可要记得姑姑的模样，姑姑给大郎买包子。&rdo;

孟彦弼看了看时辰：&ldo;走吧，我陪二叔送六妹妹入宫。&rdo;

贞娘走到老夫人跟前，双膝跪地磕头拜别。老夫人亲自扶她起来，心中百感交集，无语凝噎。阮眉娘走了，孟山定自尽，太皇太后不放心陈青，如今连孟在也成了她要防备的人。她已经吃不准太皇太后心里究竟想些什么要什么了。阿婵原是能荣耀孟家护着孟家的，现在却更像那夜的她，成了孟家的软肋。她已经死心了。这一辈子，她唯一对得起的，就是太皇太后。无论如何，她都要护住阿婵。贞娘若能在宫里护着阿婵，她也就安心了。

※

文德殿常朝已近尾声。因官家赵梣还病着，御座空荡荡的。这几日已经习惯了的各部重臣也没人在意这个。珠帘后太皇太后还不肯放弃，坚持要再议陈青出征一事。赵栩虎视眈眈等着即位，如果陈青再掌兵权，岂不如虎添翼？

苏瞻扬声道：&ldo;娘娘！熙州、巩州已失，秦州被围，秦凤路永兴军路援兵状况如何京中还没收到消息。但大赵西军三十万大军，素来敬仰齐国公。当年陈汉臣大旗一到，西夏就自动退兵三十里。连西夏将领们都说陈汉臣一人，可抵十万军！若有齐国公出征，秦凤路和永兴军路的各将领必然能同心协力，事半功倍！秦州军民若知道齐国公亲自挂帅增援，必然士气大振！击退西夏指日可待！&rdo;

半个时辰后，文武官员陆续散朝退了出来。枢密院的朱相眉头紧皱和曾相公相偕走下台阶，忧心忡忡。今日苏瞻、谢相为首的各部重臣鼎力支持陈青出征，加上向太后、定王也认为陈青出马，无往而不利，最终当场决议，由陈青任&ldo;征西大元帅&rdo;，尽快往西军率秦凤路永兴军路两路集结在凤州和凤翔的二十万大军，对阵西夏。秦州被围，文书不到，这即位一事还悬着，燕王的母舅却又要重掌兵权，手握大赵最精英的禁军，只这么想一想，朱相就头疼。

陈青和赵栩见苏瞻并无陈情高似一事的打算，也都只能罢了。张子厚却在廊下等着苏瞻。燕王所料不假，陈青果然立刻见机请缨离京，如此一来，陈家脱困，西夏有难，一举两得。就算阮玉郎有什么后手，可只要陈青手握西军，放眼大赵，谁能对赵栩即位说个不字？管你什么计谋，也比不上兵权管用。再加上早间他得知上天果真有眼，竟令伊人芳魂重归，张子厚难得地和颜悦色，眉心的川字纹都淡了许多。

&ldo;苏相‐‐&rdo;张子厚的心情十分不错。

苏瞻默默走下台阶，并不停留。

张子厚疾步跟上他，才觉得苏瞻似乎突然就老了，腰背不再那么挺得笔直。布冠斜巾下的发脚闪着银白的星星点点。他心头一阵快意，问道：&ldo;看来和重你还是不相信张某啊。你宁可相信高似？&rdo;

苏瞻骤然停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又继续前行。

张子厚微笑道：&ldo;又或者，苏相您不敢再自污了？你怕什么？世上可不会再有一个王氏九娘了。&rdo;

他话音刚落，不防前头苏瞻猛然转身，迎面就是一拳，正中唇鼻处，立刻见了血。还有两三个朝臣离他们不远，都吓了一跳，想上来劝和，又不敢，都远远地看着。两个小黄门见势不妙拔腿就往大殿里去禀报了，以往在朝堂上政见不和打起来的官员倒也有，或者被齐国公打的官员倒也有，可是苏相公竟然会在垂拱殿前头就动手，前所未见！

苏瞻慢慢站稳了身子，一贯温和的俊面有些扭曲，眼中抑不住的愤恨：&ldo;张子厚，你说得不错，我不信你。&rdo;他摇了摇头：&ldo;若是高似是jian细，我罢相流放哪怕入狱坐穿你大理寺的牢底，也是我苏和重该受的。我做错了事，我自担当得起。毋需你操心。&rdo;

张子厚笑着拭去口鼻间的血，转正了身子，走近了两步，抬起头看着苏瞻：&ldo;你担当过什么，你只想着你自己罢了！你这宰相之位，可不沁透了九娘的血泪？你担当什么？假模假样守了三年孝你就心安理得了？另娶了害她之人？对了，你一心效忠的娘娘，待你有知遇之恩的娘娘，不也是对九娘下毒手的人？你博了个君子专情人的名头，却留她黄土一抔孤坟一座？你坏在高似手上，自然是你该受的。还好上天有眼‐‐&rdo;

张子厚大笑了几声：&ldo;你不信我才好，日后你成了阶下囚，我还有一件大好事要告诉你。你才知道你该担当些什么。&rdo;他心中畅快无比，走得飞快。不等赵栩陈青跟着小黄门到，就已出了文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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