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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光影相济（第2页）

“罪行乃是心中恶念所催生，偏偏人类又是天下情思最盛，心思最细腻的生灵，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心中那点执念所束缚，乃至最终误入歧途。”樊慎一边说，一边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临时搭建而成的祭台前，“都做好准备，平心静气，排除杂念，仪式马上就开始了。”

说是祭台，其实也就是平时用的办公桌，只不过此时被铺上了一层白布，白布上立着一座香炉，香炉中工工整整地插着三柱香与两枚白色的蜡烛，此刻都已经被点燃了，正散发着袅袅的青烟。整个房间的地面上都以朱砂描绘着繁琐复杂的法阵，而在房间四角，则分别放着一座朴素的白色瓷盘，包括张崇辉在内的四名年轻龙子正一脸严肃地站在瓷盘前。瓷盘中依次摆放着叶倩死前所穿的羽绒服被裁下的一截衣角，她的一丛头发，少许已经干涸的鲜血，以及数枚包装得花花绿绿的水果硬糖。根据张崇辉和叶倩的父亲叶建国闲聊时了解到的情况，叶倩从小就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糖果，她姐姐叶荣经常放学后买上一袋带给她，哄她开心。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兮。长人千仞，惟魂是索兮……”樊慎深吸了一口气，屏去自己心中的杂念，努力保持心思澄静，随即将右手悬于香炉之上，低声吟唱起来。

整个房间的门窗都已经被事先关好，处于密不透风的状态，然而随着樊慎的吟唱，却开始有微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绕着房间旋转起来。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兮。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兮……”张崇辉与另外几名龙子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有些紧张的神情，然而樊慎却依旧依旧神色平静，继续吟唱道。房间内的微风逐渐变得强劲，围绕着祭台旋转起来，香与白烛散发出的烟气也都被卷入其中，混成一片。

“魂兮归来，反故居兮……”樊慎的吟唱终于到了尾声，他双手合拢，轻轻击掌，而悬浮在祭台上方的烟气也终于凝结成型，现出了叶倩清秀的面目。

“你……是谁？”叶倩双目失焦，正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樊慎，口中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局长，她在说什么？她为什么会觉得你和她长得一样，你们俩相貌可差得太远了……”张崇辉一脸迷惑地正要发问，却被樊慎挥手制止了。

“她并没有看见我，也不是在对我说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生前最深重的执念中而已。”樊慎微微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生灵体内有三魂七魄，其中七魄司掌各项生理活动，在肉体濒死时就已经散去；而三魂在宿主死后也会各归其道，其中天魂升至天脉，地魂沉至地脉，唯有记录着生前情感与记忆的人魂，会徘徊人间一段较长的时间，直到执念消磨殆尽，彻底归于混沌为止。我们现在唤来的，就是叶倩沉溺于生前执念的人魂。”

“不要……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一模一样？等等……等等我……”果然和樊慎所说的一样，叶倩根本没有留意到房间中的众人，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口中含混地低语着，随即挥动着手臂，做出想要奔跑追逐的姿势，然而她却并没有真的移动起来，只是在原地漂浮着，组成身体的烟雾也跟着一阵飘忽。

“你……你又是谁？”在一阵追逐的动作过后，叶倩的魂魄突兀地顿了一下，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向前飘了半步，紧紧贴着樊慎的脸，像是在仔细端详一般，随即突然露出激动的神情，尖声哀嚎起来。

“我认得你！我见过你！在梦里……你杀了姐姐，是你杀了姐姐！”叶倩的魂魄伸出双手，想要紧紧抓住樊慎的脖子，但烟尘构成的身体却只是无力地穿过了樊慎的血肉，并没有落在实处，“我不会忘记的……你右手手掌的这道刀疤，还有你身上这股……恶心的油漆味！”

“局长？！”“族长大人？！”几名狴犴一族的龙子见状，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忍不住想要走上前来保护樊慎。

“不要动，守在自己的方位。”樊慎挥手制止了自己的下属们，沉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遗憾与怜悯，“很快就结束了……她的执念就快到头了……”

果然正如樊慎所言，叶倩的魂魄在一阵燥动与挣扎过后，突然向后退了一步，随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咽喉，脸上也露出了痛苦不堪的神情。

“不能……原谅你……姐姐……我……我要替姐姐……”叶倩的声音已经变得含糊不清，还夹杂着因为喉管漏气而产生的嘶嘶气音，但她的双眼却一直以饱含仇恨的眼神死死盯着樊慎，或者说，盯着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执着了。”樊慎叹了一口气，随即伸手在叶倩面前敲了个响指。

“欸，我这是……在哪里？我记得我明明……在学校的人工湖……我在追着……”伴随着灵力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叶倩的双眼终于恢复了清明，她放下了捂住喉咙的双手，疑惑地打量着房间四周的陈设，以困惑的语气喃喃自语道。

“不用担心，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抓住那个人……姐姐……是他杀了姐姐……”叶倩的魂魄像是突然回忆起了什么似的，神情再次变得激动起来，组成身体轮廓的雾气也开始一阵阵激荡着，开始变得浑浊。樊慎见状，便咬破了自己的食指，龙血从伤口处涌出，随即激化为一阵浅红色的烟雾，飘散向空中。

“不用担心，都已经结束了，你已经非常努力了，所以现在可以安心的休息了。”樊慎沉稳的语气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剩下的工作就请交给我吧，我以在我体内流淌的狴犴一族的血液起誓，一定会将真凶绳之以法，为你和叶荣，还有其他所有受害者昭雪。”

“是吗……已经……结束了呀……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一样……终于可以，醒过来了。”狴犴一族的龙血化解了冤死之人魂魄中的执念与怨气，叶倩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带着一丝疲惫与释然之意，“我好像，看到了……姐姐，在前面等着我……她在向我招手了……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魂魄原本清晰的面目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归于烟雾，又四下散去。樊慎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叶倩的魂魄，直到她完全消散为止，而站在房间四角的龙子们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族长……她已经安息了吗？”许久过后，张崇辉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取决于你怎么定义安息。我只是用狴犴之血驱散了她的执念，令她的人魂重归于天地之间的循环。”樊慎伸手拂过香炉，熄灭了烛火，一边低声回答道，“不过，按照人类的观念来看，凶案的死者，要等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才算能够安息吧。这就是我们生者的工作了。”

“嗯，没错，一定要尽快逮住凶手才行。”张崇辉伸手在胸前握拳，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从叶倩魂魄临死前的经历来看，凶手应该一共有两个人吧？其中一人应该是使用某种障眼法或者变化术，将自己伪装成和叶倩一模一样的外貌，将叶倩引诱到偏僻的人工湖，另外一名凶手，也就是叶倩魂魄口中所说的，手掌上带着伤口，身上有桐油臭味的人，直接下手杀死了她。”

“想要将叶倩引诱到偏僻无人的角落，为什么要将自己伪装成和叶倩一样的外貌呢？正常人突然看到一个和自己相貌一样的人，应该只会感到慌乱和恐惧，并不一定会追上去，这个策略太冒险了。”樊慎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以提问的形式引导张崇辉，“如果第一位凶手真的像九尾狐一族一样精通幻术，可以自如变化，那他完全可以伪装成叶倩的老师，甚至是她的父亲叶建国，不露破绽地将她引诱到偏僻处，猝然下手杀害她。”

“嗯……这个……”被樊慎这样一问，张崇辉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他伸手挠了挠头发，努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理的答案。

“还记得我们在刚见到叶倩遇害现场时的推论吗，凶手没有对叶倩进行绑架与折磨，而是直接一刀割断了她的喉咙，可见凶手当时非常急于立刻，切实地杀死叶倩。”樊慎继续耐心地引导道，“结合叶倩魂魄刚才的陈述，我个人猜测，第一位凶手和第二位凶手，在叶倩遇害的这起案件上，并没有形成默契的配合，甚至可以说，第一位凶手发生了失误，或是陷入了某种计划外的状况，意外地引起了叶倩的注意。第二位凶手为了善后，才不得已如此匆忙地杀死了叶倩，避免她继续深入。”

“对哦！局长说的有道理！”张崇辉一拍大腿，激动地接口说道，“而且，局长，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还记得最后一个见到叶倩的目击证人吗，那个叫李锐锋的大二学生。”

“我正在夜跑，突然看见叶倩冷着一张脸，从我面前冲了过去，朝着人工湖的方向跑去。天色太黑，我也没看清楚其他情况，只是有点奇怪，这几天降温了这么多，她一个小姑娘，居然还只穿着一件薄风衣。”张崇辉努力回忆着李锐锋的供述，开口重复道。

“他看见的恐怕并不是叶倩，而是变化为叶倩外形的第一位凶手。”樊慎点了点头，望向房间角落里的瓷盘，那里盛放着叶倩遇害时穿着的白色羽绒服的一截衣角，“凶手变化为叶倩的外形，但是衣着却并不是叶倩当天的衣着，他到底是依照什么为原型，进行变化的？我记得叶倩的遗物里确实有一件风衣吧？”

“没错，还是叶荣陪她报道那天，在学校附近的购物中心买的，两姐妹一人一件。不过正好从那天开始就降温了，叶倩就把衣服放在衣柜里，这几天都没有再穿过。”张崇辉以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这就很有趣了，凶手施展变化术，既没有依照当天叶倩的衣着进行变化，却也不是完全凭空捏造，他的变化是基于什么原理呢？”樊慎眉头微蹙，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正当他想要再去办公室翻阅一下相关的口供与证物照片，寻找更多线索时，他怀中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了。

“龙主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樊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咳咳，警察叔叔，我是云阳市的一个热心市民，我要给你举报一条线索！”电话那头传来纪嘉泽故作正经的声音，“海滨公园被人安装了炸弹！现在正是灯会期间，现场有好多游客呢，一旦爆炸了后果不堪设想，警察叔叔你们快来驱散人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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