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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2页)

不过,对方却来的比自己所说的时间要早。

阮婉中午放学到家时,外婆已经在待客了。才一进大门,她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坐着的白发老人,他双手拄着拐杖坐在院中的凳子上,仰头望着于微风中落英纷纷的桂花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乎在阮婉进去的同时,外婆双手端着托盘从屋中走了出来,上面摆放着一套茶具和几盘最近新作的点心。

一背对一正对,最先看到阮婉的人自然是外婆,她于是远远地说道:&ldo;别发愣了,还不快来帮忙。&rdo;

阮婉应了声,走过去随手将书包放到一旁,接过外婆手里的东西就摆在了桌上。一个杯子才放下,那白发白须、看来慈眉善目的老人就已经双目含泪了:&ldo;你就是小婉吧?长得和你爷爷真像。&rdo;

阮婉:&ldo;……&rdo;虽、虽说不是不能理解亲人见面的激动啦,但和爷爷像是什么鬼,她长得比较像外婆吧?

她侧头看向外婆,毫不意外地看到后者悄悄翻了个白眼,显然对这话也是嗤之以鼻。不过人家正感动着,这种时候扫兴实在是不好。

&ldo;真像啊。&rdo;老人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只怀表,问道,&ldo;你见过你爷爷吗?&rdo;见阮婉摇头,他将表打开后放在桌上,其中赫然有一张古旧的黑白相片,&ldo;这就是你爷爷,看,像吧?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嘴唇……&rdo;

阮婉:&ldo;……&rdo;其实真的不像啊。

外婆轻咳了声:&ldo;小婉,还不叫人。&rdo;

&ldo;……叔爷爷。&rdo;

&ldo;嗳,嗳!&rdo;老人连连点头,露出笑容,一副老怀甚慰的模样,然后感动地看向外婆,&ldo;大姐,您老将小婉教育地真好呐!&rdo;

然后阮婉就看到外婆动作一顿,微笑着问;&ldo;小婉她叔爷爷,请问您老今年高寿哇?&rdo;

&ldo;哈哈哈,我今年五十七啦。&rdo;

外婆含笑回答说:&ldo;我今年才五十三。&rdo;

阮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外婆在&ldo;才&rdo;上加重了音呢。然后她就看到叔爷爷非常自然地大笑着说道:&ldo;哈哈哈,那我该叫你一声大妹子的。不好意思,我看你是我哥的亲家,还以为你年纪比我大呢。&rdo;

外婆:&ldo;……&rdo;

阮婉暗自抹了把汗,心想叔爷爷运气也是好‐‐这里不是屋里,外婆不能随手拿出&ldo;凶器&rdo;。不过考虑到气氛,她还是站出来圆场了:&ldo;叔爷爷。&rdo;

&ldo;嗳!什么事呐?&rdo;老人一听阮婉喊自己,双眼都&ldo;bulgbulg&rdo;地放着光,一副很期待她说话的模样。

&ldo;额……&rdo;虽说现在的阮婉挺受老年人欢迎,不过这么热情的还是少见,她暗自汗了把,问道,&ldo;您最初不是本地人吧?&rdo;那&ldo;大妹子啊&rdo;的语调,怎么听都不是本地的味道。

&ldo;怎么,你不知道?&rdo;叔爷爷愣了下后,随即解释起来,&ldo;其实我和你爷爷都是从北边流落到这里的……&rdo;

那时候华夏国稍微有些乱,不少人被迫从家乡离开,流亡各地。那个年代交通通信都不方便,许多人就这样和其他家人亲戚朋友失去了联系‐‐曾爷爷一家就是如此。也正因此,爸爸家的人丁才看来如此单薄。

当年曾爷爷最初住的地方并不是县里,而是隔壁省的一个镇子。

曾爷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阮婉的爷爷,小儿子就是眼前的叔爷爷。兄弟俩感情很好,阮婉爷爷为了弟弟,和曾爷爷一起吃起了苦力饭,攒够钱把叔爷爷送进了一家铺子里学管账。叔爷爷能写会算人也机灵,很快赢得了东家的赏识,几乎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这原本是极大的好事,奈何那时候时局有些乱,东家在国外留学的儿子回来后,东家终于下定决心随儿子一起迁往海外。因为看中叔爷爷,东家特意问他要不要戴着家人和他们一起走。

曾爷爷一家商量后,还是拒绝了,毕竟谁也不肯轻易背井离乡。

东家走后,时局更乱。很快曾爷爷、爷爷和叔爷爷相继失业,一家人的生活顿时变得更加困苦。眼看着就要饿死,叔爷爷收到了东家从海外邮寄过来的一封信,信上是一些劝他的话,还有一些钱。就是这封信,终于让曾爷爷一家下定了迁居的决心。但一下子全部都走是不可能的‐‐没钱,也找不到人借钱。

一家人东拼西凑之下,最终买到了一张船票。

叔爷爷很快就拿着这全家人的希望随船离开了,按照预定,他到了地方后就会去找东家求助,然后将一家人一起接过去。

奈何,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战争的爆发,让一切关于未来的预设最终都成为了幻影。

此后又是若干年乱局,待到华夏国内海晏河清之时,他已不再年轻,当年的亲人也已不在原地。这些年里,他亲自回来找过,也请人找过,得到的却只有失望。因为在他走后不久,曾爷爷和爷爷就相继去世了,当时还年轻的奶奶将他们葬了后,因为种种原因带着爸爸搬到了本省的县里,十分低调地活了下来。

而这位身在海外的叔爷爷,想在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找出几个人,也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ldo;我运气好,也不好。&rdo;叔爷爷说道,说这些话时,他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这是一种经历岁月流逝时光洗礼并最终获得平静的笑容,&ldo;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一路走到了今天,年轻时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了,现在人老了,一想落叶归根,二想找到亲人。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被我找到了!&rdo;

阮婉听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叔爷爷的话,心情有些矛盾。

一方面,她觉得他没有撒谎,这副渴求亲人相会的模样也不是作假;但另一方面,有点不合情理‐‐如若他真的这么渴盼见到亲人,上辈子怎么会因为妈妈和外婆的反对就放弃呢?就算拿不到抚养权,至少也该想方设法将她这个&ldo;哥哥的后代&rdo;一面吧?

就在此时,叔爷爷接着说道:&ldo;大妹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阮家,现在就只剩下小婉这根独苗苗。所以,我就想亲口问一问‐‐小婉,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只要你愿意,我保证‐‐只要还有我一口吃的,会竭尽全力地让你接受最好的教育,过上最好的生活。&rdo;

外婆不说话,也没看阮婉,只是仰头看了看院中的桂花树,神色很是淡定,好像完全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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