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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实惠,只是苦于家里人反对,才硬着头皮来衡州读书的;现在家里因两人读书不争气,已决定不再接济两人读书,所以正好出来谋生。两人的一番话,说得唐皆能心里好不高兴:想不到连魏族自家人都觉得魏光先死得不名一钱,一场辛苦一场忙,白活一生。顿有一洗失去情人菊灵耻辱的快感。唐皆能决定接纳了两人作为洪福商行在衡州货栈的第一批伙计,不过在此之前,两人还必须先加入洪福堂。
唐皆能把这事跟两人一说,魏杰、魏国都异口同声地表示“没问题”,着实使唐皆能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回想当初自己加入洪门,也是衡里糊涂,至今都不曾明白个中道理。唐皆能虽不能主持上香仪式,不过他就告诉两人,洪福堂是洪门的一个分支,而洪门是决不容许背叛山门的,叛徒只能是死路一条。
就在唐皆能把洪福堂的框架给撑起来之后,洪福堂的香长邓世耀就应洪福堂堂主、自己的大哥邓世荣之命来衡山,邓世荣有给唐皆能的信中说:由邓世耀负责衡山洪福堂及洪福商行的活动,唐皆能提至三排,辅助香长,兄弟有事商量,切忌内讦,切记!切记!随同邓世耀来的还有一个赵簿记负责文书,一个钱管事管理钱财帐项。对此唐皆能早就有准备,他把衡山与衡州的事向邓香长从头讲到尾,邓世耀安静地听着没有发问,似乎很满意目前的事态。唐皆能看得出虽然邓世耀比他大哥年轻十来岁,但处事老练程度一点也不下他。
邓世耀来衡山后的一个重要的事就是把渡帮给拉过来。自从上次邓世荣送给渡帮帮主刘进财重礼后,刘帮主对于洪福堂的财大气粗是羡慕不已的,帮里的重要军师弓敬也触动很大,不过要拉这只完全独立、有二百来号人马的队伍入洪门,则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唐皆能想到,上次在衡山脚下看到渡帮与五贤社的头面人物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想必其中就有鬼名堂。渡帮是下流人物的帮会,好对付,而五贤社则都是地方上的土豪乡绅,脑精多多,要是渡帮被他们给拉走,洪福堂可就是毫无办法了。
第九章
第 九 章
邓世耀带来的这批洪福商行的货运到衡山县城后,竟非常地好销,令唐皆能多少有点意外。不过唐祖圣却不以为然,他阴阳怪气地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乡下人有钱了,买些洋货用用看,如果好用,生意会陆续有来。”唐皆能对他这个堂弟算是无可奈何,“这小子真是天生是作生意的料!”他有时会这样感叹道。邓世耀虽然是洪福堂、洪福商行的头目,但他不适应衡山县城这个小地方,觉得太闷。所以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衡州,住在货栈旁边的旅舍。这也就不免使唐皆能想到,是不是洪福堂得罪的仇家太多,香长邓世耀是来这个小地方来躲难的吧。
邓世耀身边虽有几个跟帮,替他打点日常生活和生意、管理帐目。在衡州免不了要本地人去陪,魏国、魏杰两人又不够身份,唐皆能理所当然地就把边个“美差”交给他的这个聪明的堂弟去办,顺便也好看看衡州的货栈。唐皆能的大伯唐候天虽然对此颇有微词,认为让自己的儿子去服侍外人,是有意强人所难,但是自己只是小股东,说理也说不过去,也只好默认。
祖圣去了衡州之后,唐候天家里就开始出事了,而事情出得还真是使全唐家族蒙羞。唐候天也不知怎么的,这年十一月的冬天开始发现自己的下身縻烂奇痒。有点医学常识的唐候天,知道这就是那一次风流所留下的祸根了。“女人真是祸水”他不由地大骂起来,不过他还是不太敢去看太夫,自己作为唐家的大当家,竟然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怎么好意思张口。他有时还勉强撑着出去转转,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家里生闷气。不过此事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自己的几个老婆,首先发现被传染的是唐候天的三姨太婉妹。婉妹比唐候天细了整整二十岁,过唐家门才不过四、五年,还不曾生养,因为年轻而且想生小孩,所以一直想方设法地“霸着”自己的男人。如今出了这种事,三姨太可吓得不得了,因为她听说得这病会影响女人的生育能力,万一自己因此而不能生育,那岂不是要孤寡后半辈子?所以她赶快找了同善堂的张老太夫,给自己看病开药方。
张仲遥不便检查女人的身子,但他仔细询问了三姨太的病症后,原本十分和蔼、慈祥的脸上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张仲遥一本正经地问三姨太,知不知道自己的病是从哪里传来的。三姨太一听问这个,就来了气:“还不是那个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发花癫,不知从哪个妖精那里搞出这个病来,现在还瞒着家里人不肯来看,怕是死了都不会来看病了。”张老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着三姨太一定要让唐候天上他这儿来看病,不然晚了,可就事大了。
三姨太吓得屁滚尿流地回到家里。唐候天正躺在床上,吱吱唔唔地直哼着呢。唐候天的堂客卢氏、大姨太周氏、二姨太秋凉围在旁边,一筹莫展,也不知唐候天得了什么病,而最要紧的是唐候天不让医生来家里。唐候天的脾气唐家上下是知道的,他认定的东西天塌下来都变不了。而此时唐家的男人却正好都不在家:祖圣正在忙着钱庄里的事(唐候天不在,事都要靠他办了);祖荣去了衡州陪洪福堂的邓世耀,梓君正好去了乡下收租,顺便弄点柴米油、年货什么的,以备过年之用,因为到了年节时东西都变得不那么便宜了。所以唐家里只剩下一群团团转转的女人,卢氏更是哭得象个泪人似的。
三姨太看到家里弄成这样,就把几个女人支开,说是刚从张老大夫那里回来,有话要跟唐候天单独说。屋里只剩下三姨太和半是迷糊的唐候天了,三姨太看着曾是生龙活虎、自己终身依靠的男人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地扑上去哭了起来。这一哭倒弄醒了唐候天,他睁开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似乎有些内疚,“婉妹”他轻轻地叫了声。三姨太一看自己男人醒了,也就不再哭了,办正事要紧。三姨太挨着唐候天的耳根轻轻地说:我今天去看张大夫了,他给我开了药方,想给你也看看,这病可不能拖,别人信不过,张老可是一片好心啊。一生精明的唐候天,当然知道自己三姨太话中之话,听着也不觉老泪纵横。“就依你的话办吧”唐候天终于松了口。而在房的那头,大姨太、二姨太和正室卢氏正在嘀咕:三姨太真不是个东西,老爷都这样了,还不放过他。
张仲遥在当天的晚上到唐候天家。张大夫给唐候天看诊的时候,没有别的人。谁也不知当时两人有着什么样的表情,只是张仲遥从唐候天的卧房出来的时候,脸板得象一块死铁,铁青铁青的。从此,唐家就开始响着“嘟嘟”的煎药声,飘着浓郁的中草药气味了。唐候天与三姨太的同时莫名其妙地生病,而且那么不可告人。好奇的城里人都不免要问张仲遥,张老笑而不答:“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当唐候天的二儿子祖圣、三儿子听到老爸身体不好的消息赶到衡山后,唐候天的病已经一发不可收了。两个儿子只见一向威风懔懔的父亲,嘴巴、鼻子烂得象直淌浊水,唐候天疼得象死猪一样不停地哼着。张老被请来,也是毫无办法。不过唐候天和三姨太得了梅毒的事,再也瞒不下去了。卢氏哭哭,啼啼地要找三姨太婉妹算帐。卢氏大声数落三姨太的不是:不守妇道,是狐狸精变得,专门勾引男人,害得老爷生这不明不白的病,坏了唐家的名声。婉妹哪会吃这一套,也破口大骂起来:“你怎么不去问问老爷,看到底是谁害了谁!”吵得厉害,唐候天也听到了,他厌恶地说:不要再吵了,这病跟婉妹无关。
作为侄儿的唐皆能,此时也是脸上无光,虽然自己对伯父一向是怀恨在心,不过现在自己可有很多事都得依丈他才能做成,所以最紧要的他还是想得把伯父的病治好。他想起岳父曾经治过一个烂脖子的病人,跟这差不多,就问岳父,为何不试一试。张仲遥摇摇头说:“烂脖子病是中了内热疮毒,用砒霜外敷,是以毒攻毒。这种病是外感毒气,内侵风寒所致,用毒药来医,恐怕不太合用。”张仲遥想起自己年轻时在衡州学医,认识的一个叫刘半仙的土医,有一个世代秘传的药方叫“金丹消毒散”,专门医丹毒、性病的,很有疗效。只不过不知道这位老中医还在不在人世,秘方有没有传下来。唐皆能说:这也只能去找了,不然也没其它办法。
唐皆能立即赶到衡州,还真的找到了刘半仙的家,只是半仙早已仙去,不过他的儿子却仍行医,打的还是老字号。小半仙听说唐皆能要他家的祖传药方,想也没想地就说:一剂药十两,一副药十剂共百两,第一次只卖两副药,用完后再卖第二剂药。唐皆能赶紧买了药就往回赶,心里乐得象开了花,心想这下伯父可有得救了。
唐候天跟三姨太敷了唐皆能拿来的药后,病情明显就有好转。服完第一副药后,唐皆能就去拿第二副药。小半仙一点也不含糊,这次共收了二百两药钱,他还振振有词地说:“能吃到第二副还是贵人的福气,很多人来过一次后,第二次是来退药,也真奇怪,人都死了还念念不忘几个药钱。”唐候天跟三姨太,服了第二剂药还真的奇迹般地康复过来。不几日唐候天就止住了流脓血,那根祸根开始长肉了,痒痒地,弄得他心里直欢腾。“侄子比儿子都有用,有出息”他经常在来人面前叨唠着,弄得唐皆能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唐候天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这样过了一个月,他几乎能在院子时里走动了。唐皆能也就放心地去办自己的公事,渡帮的事还没定下来呢。唐皆能和邓世耀一商量,觉得不给渡帮帮主刘进财等头领一些甜头,渡帮不是会轻易就范,加入洪福堂的。唐皆能想起上次邓帮主送给渡帮帮主刘进财一尊金佛,看他那笑的样子,就知道他这个人从未见过什么大场面,很容易摆平的。邓世耀却笑着说:哪有那么蠢的人能够当一帮之长的?他着唐皆能去找渡帮的头面人物,先试探性地看看他们有些什么样的反应,如果开价就让他说个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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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皆能奉命去找渡帮帮主刘进财。刘进财通常都会在县城边的蒸水渡口渡帮开的“醉不归”小酒家坐镇。唐皆能到达渡口的时候,刘进财正和钱粮军师钟奎一边喝酒聊天,一边半眯着眼看着上着下下过河的旅客。刘进财的腿撂在板凳上,裤腿褪在膝盖上,露出毛剌剌的小腿。此时正是衡山农历十二月寒风凛凛的冬天,阴云密布,但是因为快近年关的缘故,进城购货和出城的乡下人很多,渡帮大发其财,所以唐皆能知道刘进财此时的心情一定和他酒樽里的糯米酒一样,甜得要死。
刘进财一眼瞥到唐皆能,立即站起来,“嘿,唐老弟,什么风把贵人给吹来了!”唐皆能抱抱拳说:“刘帮主真会开玩笑,我是闻到酒香,才从城里赶出来的。”刘进财一把拉唐皆能坐下,倒了满满的一杯酒说:“来,为兄弟洗尘,我敬你一口!”说完一仰头,就把酒倒进喉咙里去了。一来二去,三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刘进财醉眼醺醺地对唐皆能说:“咱们渡帮虽然袋里的钱,比不上你们‘洪福堂’;脑瓜子读的书比不上‘五贤社’”,但我们渡帮几百号人,个个都听我作主,你说在这点上你们有得比吗?”唐皆能连忙陪笑说:哪里有得比……天黑的时候,渡帮的天文军师弓敬、法事军师吴一甲都从各个渡点回到“醉不归”来,这是刘进财和他的手下算帐的时候,唐皆能起身告辞。
在路上,被风一吹,唐皆能的酒意全无,不禁想到:这个大大咧咧的刘进财,还真有一肚子的墨水,看来是不好对付的了。回到家里,堂客娇容正在和姨太燕子在吵架,不过唐皆能一出现,两个人就都不吵了。唐皆能知道,准是娇容和燕子为了小孩的事而闹气。百合虽然只有一岁,但已经能到处跑了,又天生好奇,什么都想摸一下,家里的搪搪罐罐已经被摔得七七八八了。堂客没生小孩,看见妾婆生的小孩就来气,免不了要说两句。燕子哪是什么吃软饭的人,每到这时都要争个没完没了。唐皆能也懒得去管,反正是个女我又不是男儿。现在自己还没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也使他很苦恼。每次与燕子同房的时候,她都会说:让我给你生个儿子。唐皆能有时也去娇容那儿,为的也是早点生个儿子。但至今,两个女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唐皆能去到燕子那里,燕子一把扑上来,抱住他,兴奋地说:“我又上孩子了!”这次总该是个儿子吧,唐皆能不免又充满了希望。
唐候天在年三十这天,暴亡在三姨太的房里。三姨太是在一亮的时候才发现的,原来自己陪着个死人睡了半晚,吓得她胆都散了,想喊都喊不出来,就瘫在房里。等到家人发现的时候,三姨太也成了半个死人。本来唐候天的病都好了大半,他自己也说拣回了半条命,可是怎么好好地,又突然死了呢?去问三姨太,她只会摇头。唐皆能去把岳父张仲遥叫来,张老看了看,说是唐老爷的病,只好了皮表,实际上已是病入五腑,昨天可能因为激动,发作了。
县城里这下可热闹了,从茶馆的伙什到赶集的乡民,都知道县里的唐老爷是“马上风”死的。凡是跟唐家有点沾亲带故的,都前来拜祭。菊灵是在当天晚上带着显德连夜从金溪赶来的。显德已经三岁了,长得眉清目秀,人也特别机灵,唐家上下都很喜欢他。唐皆能本来安排好,准备办的事,现在都只能往后推,全力以赴来办伯父的丧事。这天,唐皆能的小老婆燕子抱着百合在唐家老屋跟菊灵碰上了,燕子从没见过菊灵,但她以女人的直觉感到她是菊灵。虽然穿着黑布孝服,披着孝麻,但仍掩不住那张秀丽的脸庞、明亮而忧郁的眼和坚毅的神态。燕子被一种说不出来的崇敬心情所俘虏了,令得一向嘴尖牙利的她,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这是自己男人以前的情人,既高贵又漂亮,而且还生了个聪明活泼的男孩,这使她有些不安。菊灵不认识燕子,看见她抱着个女孩,盯着自己看,还以为是哪家新媳妇过门不久呢。晚上,燕子把自己男人抱得紧紧地,心想:漂亮又怎么样,我有男人,还可以生下很多个儿子,比她强多了。
三岁的显德是第一次进城,他被城里过年的气氛和唐家上下的忙碌所迷惑。他睁大着眼,到处张望。到处都是衣着黑白的爷爷、奶奶、叔叔、舅舅、婶婶、姨妈,个个都冲他亲热地笑,轻轻拍打他的头。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这么多香烛烟火、这么多瓜果糖杂的他,花花绿绿的简直就看不过来,这跟乡下玩泥巴、看猪猡比起来,可新奇多了。显德的外婆婆周氏,虽然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但都还记着个外孙。周氏在灵堂里坐着时,会把紧紧地显德抱在怀里,听着作法事的和尚喃喃地念着经、敲着木鱼。地上有个火盘子,显德在外婆的怀里,感受着她温暖的一上一下的呼吸声。外婆本来不老,但这两天白皙的脸上突然黑了、皱纹加深了、苍老得象是另外很陌生的人,这令显德不知所措,他想挣扎着出来。周氏却把他换了个手,泪眼模糊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不知怎么地,泪水也不知不觉地从显德的眼眶里跑了出来。他忽然觉得这黑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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