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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再去检查一遍!”房顶上又复诵一遍。时间过去不久,临时仓库的大门叽哩咣啷地响了几家伙。这声音似乎是在告诉炮楼上:“大门上结实了!”也使魏强他们明白这巨大的一阵响动,在说明着什么。听着响动,魏强乐了。
夜,越来越深了。除了东边磨坊里哗啦哗啦的脚蹬罗筛的声音和油房里吭噔吭噔的打油声在单调地响着,一切都在告诉人们:夜,是安宁、平静的。
魏强转身轻轻地朝中闾街里走去。漆黑的街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那么多人。人们都静静地坐在沿街的墙根下,个个面前都撂着一大捆麦秸根子。
喳,一根火柴在吊桥对过临时仓库的房顶上划亮了,随后,又划亮了一根。魏强看到了光亮,就将余下的人交给刘文彬,要他负责掩护,自己带上赵庆田、贾正、刘太生、辛凤鸣、李东山,还有常景春和他那挺歪把子,一个跟一个地朝临时仓库的西大门爬行过去。
他们刚爬到仓库的防护沟跟前,第三根火柴又在仓库顶上擦亮了。
“谁?哪一个?”据点里的中心炮楼上传来一声蛮横的询问。人们立即伏下不动了,魏强心里想:“难道让敌人发觉了?”“怎么老划洋火呀?”中心炮楼上的哨兵问道。
“五黄六月烟反潮,抽着又灭了,不划洋火还行?你是吃河水长大的,干什么要管这么宽?”临时仓库房顶上的岗哨也不示弱地朝回顶撞。
“不管你怎么长大,净他妈的暴露目标。”两边胡骂乱卷嚼了阵子舌根,又都不言语了。
当炮楼上的哨兵和仓库房顶上的岗哨胡扯乱谈的时候,魏强他们已经蹿到仓库门前。魏强伸左手朝门轴处一摸,湿糊糊地沾了他个满手油。他明白里面的黄玉印早把这些安排停当,就慢慢地将门挤开一条缝儿钻了进去,其他人也都像燕子般轻捷地进到院子里,然后大门又没声没息地关闭上。魏强布置下警戒,正要上房,房檐边上露出个黑糊糊的人头,脸朝下地悄悄说:“别急,我叫黄玉印,自家人,他们都睡死了。来,这边上房。”
魏强右手提着驳壳枪,左手扶着梯子朝房上爬去。他来到房顶借星光一瞅,只见大豆虫似的十一个人,都一丝不挂地躺在两片席子上。他回头望见赵庆田他们跟上了房,忙朝正西面花墙子一指,常景春猫腰走过去,歪把子的枪口,立刻瞄向了据点里的中心炮楼子。
魏强望下黄玉印,黄玉印忙凑到他耳下说:“你忘了我啦,魏小队长?”说完,咧嘴笑笑。魏强赶忙小声说:“没有!没有!”说着就和黄玉印握握手。
“我听了你的话,为抗战打日本办了这么点事。”
“好!好!”魏强称赞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接着问道:“他们的武器呢?”
“我都敛在一起,放在那里啦!”黄玉印用步枪朝屋顶东北角上的小岗亭一指,李东山、辛凤鸣轻手轻脚地朝岗亭走去,转瞬,每人抱一抱枪弹走出来。
武器卡过来,房上甜睡的警备队员们还呼噜呼噜地打着鼾声,做着美梦。魏强凑到一个五大三粗的警备队员跟前,轻轻地推了推。警备队员说着呓语:“别闹!粗,粗,粗的带蛋啦!有点就赢。”
魏强强按住笑,用手枪朝说梦话的警备队员顶了两顶,声小力足地说:“别睡啦!八路军把你们俘虏啦!”
这个警备队员,迷迷瞪瞪地一骨碌坐起来,揉揉眼,望了下拿着手枪的魏强,顾命不顾羞地光着腚跪下就磕头。“别说话,穿上你那衣裳!”魏强和被叫醒的警备队员正说话的工夫,赵庆田、贾正和黄玉印分别将熟睡的警备队员们都叫醒,让他们穿上衣服,不出声地押着下了房。
贾正他们押着被俘的警备队员使用撬山洞①、大铁锹悄悄地在东面的围墙那儿掏起窟窿来。很快,一人多高六尺多宽的大豁口掏成了。通外面的门儿打开了。徐同志在防护沟的东面,指挥人们把携带来的大捆麦秸根子都填在沟内。眨眼,三丈深的沟儿填了个平上平。十一个俘虏被辛凤鸣、李东山押送过了沟。县委徐立群踩着麦秸根子垫的松软颤动的道儿,走到新打开的豁口跟前,见到魏强,夸奖地说道:“你们手头上玩得利落,任务完成一多半了。”
①专为挖窟窿掏墙用的一种器械。
魏强微笑一下,跟在徐同志身后,又返回院子里,朝装麦子的房子走来。
几排教室,都叫装着麦子的大麻包塞得满满腾腾的。那些动员来的小伙子们,一个个膀宽腰圆的,二百斤重的一麻包麦子,一挺腰板就扛走了。扛到村外,紧忙放到大车上,又快步跑回来。不多会儿,几排教室里的几十万斤小麦,渐渐少了下来。
无论人们怎么闭住气,放轻脚,终究人多声音重,中心炮楼的警戒,像听到什么似的大声问:“平房上谁的岗?”“我的岗,怎么啦?”黄玉印坦坦然然地回答,跟着,立了起来。
“怎么仓库东面老咕咚咕咚乱响?”炮楼上提醒地说。“我这东边?我看看去!”黄玉印摇摆着身子板,走到房子的紧东头,眼望着一个挨一个运麦的黑影,转过头来高声说道:“什么也没有啊!你打盹了吧?”
“没有,你好好听听,是有动静。”
“有动静也不是我这儿。我确实听不到,看不见。”在黄玉印和炮楼上对话的当儿,魏强走进警备队员们的住房,划火柴点着桌子上的油灯,找了一张白窗户纸,拧下笔帽,写了一封信。在写“冀中军区第九军分区武装工作队”的下款时,徐立群同志也迈步进来:“魏强,你在干什么?”“咱八路军是明人不做暗事,给侯扒皮、哈叭狗留下封信,算是收条吧。你看行不行。”
酸枣大的字迹,很匀实地摆在洁白的窗户纸上,自配的紫墨水,写出字来非常光泽流利。徐同志看到头几句就憋不住地噗哧笑起来,说:“你这信开头队长、警察所长的一称呼,很够味。”徐立群眼睛在纸上移动着念起来:“很对不起,我们今夜没通知你俩,就到你们的仓库里,运走了你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老百姓手里‘征集’的小麦,带走你们的人和武器。其所以不通知、不告诉,主要是怕惊扰了你们甜蜜的美梦。我们八路军办事从来不藏不背,光明磊落,因此,留信达知。同时,对你们二位也提出警告,要你们今后……”“小队长,麦子运完了!”刘太生进屋报告。魏强点点头说:“知道了。”刘太生退出去,徐立群已将信看完叠好,用另一块大纸包上。他刷刷几笔写好了信皮,拿起个茶杯将信压在桌子上,说:“明天侯扒皮、哈叭狗看到麦光人净,再看看这封信,就够喝一壶了。”
魏强笑了笑说:“咱们走吧。”
徐立群从口袋里掏出小铁牛①来,打开盖子,看了看说:“是清晨三点过五分了!天快亮了。”他将表盖扣上,吹灭了小油灯,同魏强走出屋去。
①一种钢壳怀表。因它经砸耐摔,人们给它起了一个绰号叫“小铁牛”。四
哈叭狗听说麦子全都被八路军没声没响地运走了,擦着汗水跟在侯扒皮的屁股后面,朝临时仓库的院里跑去。前后各排房子一查看,一颗麦粒也没剩,痛惜得呼天唤地、顿足捶胸地嚎起来:“天哪,八路就给我这个不好看,可叫我怎么交代……”他嚎的不是这几十万斤麦子,而是怕小麦丢失了,他这个上任不到两个月的警察所长的职位也将保不住。“这帮看仓库的,都是吃霸王饭给刘邦干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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