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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山腰的那片独栋欧式别墅,本来隶属麒麟疗养院,大花园,双车位,不过soie公司开发这片林地的时候,预留了风水最好的一栋给行政总裁的独子。百分之八十的绿地覆盖率,在阳台可以俯瞰疗养院里的整片高尔夫球场和后山的大片银杏和杉木林,正常行驶二十五分钟可以到城区,而驾车前往机场仅需五分钟。总让人想起严逢翔的那句话,天堂都是人造出来的。
严惜半躺在那组思特莱斯沙发上,沙发柔软的像海浪一样,托着身体,不至于彻底的陷下去。他盯着茶几上的公文包看了会,粗鲁的拽过来,扯开拉链。包里装着些文件,钱包,郁林走的时候,只带了车匙和里面的一些零钱。
严惜像过去一样,翻看着郁林的短信和通讯记录。看腻了,才重新扔回包里。他把钱包打开,右侧是一排信用卡,左侧放着两人的合照,背景是凯旋门,他亲着郁林的脸,郁林微笑着,没什么异常。严惜多看了几眼,心血来潮,伸手把那张合照拿出来,正准备亲几下,发现照片后面还放了一张小照片,都发黄了,不知道从哪次班级合影剪下来的,严维,郁林,剔着平头,并排站着。
崔医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泡了杯浓茶,800ml的杯子里半杯都是茶叶。护士长坐在对面。崔东说:“他那相好是个心高气傲的,soie首席执行官的独子,没想到老相好脾气也那么大。”护士长坐在老板椅上,“关咱们什么事呢。”
可刚说完,严惜就把办公室门给拧开了。“我要见郁林。”崔东叹了口气,把脱下来的白大褂拎起来,甩肩膀上,抱抱严惜的肩,让他安静下来。他们到草坪的时候,严维和郁林站在角落里,挨的很近,似乎是抓奸成双。
崔东吹了声口哨,大步走过去,严惜更快,跑着,拽着把郁林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都愣了,郁林右脸上一个巴掌印,面无表情,只有看见严惜的时候才微笑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郁林伸手摸摸右脸。“我说了我们的事。”
严惜瞪圆了眼睛,突然大笑了起来,用力推了他一下,转眼又抱着他不放,用力到脚跟都离了地。他笑个不停:“哈哈,瞧你个傻样。哈哈哈。”
他不停的亲着郁林的下巴,青色的胡渣,早上亲自替他刮净的。
郁林也笑:“有这么好笑吗。”
崔医生乐得直不起腰,一直闷笑。几个护士在后面捂着嘴,那张端凝的脸上多了个巴掌印,本来就是件异常滑稽的事情。“哈哈哈,疼不疼,哈哈,等会给你擦药……”
崔东正笑着,突然看到了严维的表情,大家都在笑,形象全无的搂抱在一起,他却站在角落,脊梁挺得直直的,浑身颤抖。他下意识的侧过脸,严维像是一根针,扎了你一下,你以为这股小小的疼痛一下就会过去,直到被刺透的时候。
7
轮椅回去的时候没有派上用场,闲置着。严维走在最前面,病服从背后看,越显宽大。他走的很不稳,但步子迈得很大。崔东紧跟在他身后一米的地方,生怕他有什么差池。两人前脚跟着后脚进了电梯,郁林在电梯外站着,说:“我一会再上来。”
门从两侧缓缓合拢,严维的视线从仅剩的那一条缝隙中扑出来,对准了郁林。
红色的楼层数字向上攀升,人却仿佛往下坠去。
崔东只跟到了门口。严维一直很安静,被护士搀扶着,靠坐在床头,背后垫了枕头。百叶窗拉开了,阳光亮堂堂的,照的周围都失真起来。玻璃果盘里盛着跳动的光,像水晶一样闪耀。等了莫约十分钟,那两个人走了进来。严惜突然跪下了,放低身段:“请让我和郁林一起吧。”
郁林去拉,严惜哭起来:“我们真的好辛苦才走到一起的。你根本不懂,我是怎么跟我家里求,那段时间怎么熬过来的。他在这里照顾你,我照顾他,这八年都是我陪着,没有他我宁愿去死。”
他昂着头,“我知道你也喜欢郁林,可我不同,郁林是我的空气!”
严维僵坐在床上。郁林轻皱了皱眉头,跪在严惜旁边,轻声说:“我想和严惜在一起。过去的事情,我没有忘,只是它……确确实实过去了。”
严维死死盯着这两个人,阳光有些太耀眼了,白茫茫的一片。他低声说:“郁木木,过来点。”
郁林看着他,不置可否。严维笑了:“过来点,有话跟你说。”郁林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严维抓着了玻璃果盘,朝他狠狠扔过来,碎在墙上。“你以为我他妈想这样!是我的错吗?关我什么事!我每一天都盼着和你见面,一天都舍不得分开,你以为我想吗?”
病房安静的可以听到点滴嘀嗒的声音,严维喘着粗气,颓然躺倒。“我拼了命的不想死,醒了才知道你嫌我活着碍事……”
“说实话吧郁林,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没醒过来。”
郁林的面具,似乎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扑过去,揍人,严维不躲,严惜抱住他,护士冲进来,病房乱成一团。满地的玻璃碎片,在人脚底下碎成渣,还在发光。空调水滴在蒙了尘的玻璃窗上,滑出一条条沟壑,谁的泪流满面。
崔东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又一口浓茶,护士长说:“都这么多年了。”
崔东应着:“都这么多年了。我那时在医院实习,郁林抱着严维跑进来,衬衣上全是血,哭得死去活来,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8
窗外响起很大,很温柔的雨声,像是撕作业本的声音,织着网,哺着荒藤。窗上水痕蜿蜒,一条纵,一条横,一条冲刷着一条。窗框锈了好久,再怎么用力关拢,也会留条缝。雨水飘进来,轻轻打在脸颊,蛙鸣不知来自哪一条暗渠,藏在夜幕深处。
严维把台灯拧亮了些,桌子掉了红漆,他爬上去,费力的把窗栓往上拔。外面挂着一轮椭圆的月亮,刚用水泥铺的路,还软着,他在上面踩了不少鞋印,等干了,就刻上去了。路边是块野地,满地棕黄色的野菊花开得正旺,紫红色的茎脉乱爬。“小林子。”他叫着,郁林站在窗外,撑着伞,帮他一起把满是红锈的铁窗一点点拽开。
严维撑着桌子,狼狈的翻出去,躲进伞里。“走,走,带你去个好地方。”廉价的胶鞋踏过草丛,一会便透湿,可他冲的越来越快,郁林的伞跟不上他,雨直接浇在严维脸上,几乎睁不开眼睛。新修好的水泥大道,路灯是静谧的橘黄色,像珍珠一样串在路上,在雨幕里被洗成了模糊的色块,流淌在积水里。
两人这样急匆匆地走了二十多分钟,到了水库,堤坝上的铁栏螺丝都松了,严维还攀在上面,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闸门正在泄水,雨拍打在积蓄的黑色湍流里,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工厂废水的白沫和油污,比起海水的腥咸,更加刺鼻的刺激性气味,噩梦一样粘粘稠稠。
白色的水沫飞溅着,耳边是不绝于耳的沙沙雨声。严维用手把贴服在额前的头发向后拨去,“啊,看,快看!”在层层漆黑的雨云里,窥见了太阳的身影。雨声突然静了,在灼热的光线里,被染成了千万条金色的细线,晨曦喷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
严维呆望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把背后的书包扯到胸前抱着,翻出一塑料袋,两个肉包,一人分一个。郁林换了只撑伞的手,咬了一口大的,大概也饿了。那小子凑到他耳边,咬着耳根:“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郁林盯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71年落成的清宁水库,几经改建。最近一次加固闸门埋件的工程,因资金断在半途。上游的化工厂搬迁后,水渐渐清了,偶尔也会来几个钓鱼的,边钓鱼边打窝,淌过缠满水草的水闸,再往东流,四十多公里,便能看见海。
严维这时候刚和郁林熟了,还没计划到很远的事情。偶尔说起骑单车去海边,也只是说说而已。郁林是大忙人,有几个月根本联系不到,严维换了离郁林近的座位,代价是两盒大前门。
5月过了期中考,又赶着长假,郁林好不容易闲下来,天天看着严维打街机。严维喜欢用镇元斋,盘盘选人都少不了的,连招很顺,CD重击和AB倒地回避,按得啪啪作响,一个硬币塞进去可以玩很久。他总是推郁林:“你也来一盘,来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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