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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遗忘之地（第1页）

长安城北，有一处罕有人迹的遗忘之地，荒草丛生。

此地虽说在长安城中，但就如长安城西的堕龙坑一般，平日里不会有人前去。

但就在此处，有一个巨大的墓碑，这墓碑风化残破，墓碑上的人名也模糊不可辨。但这个墓碑就静静地立在这里，在这堆荒草之中，已数不清立了多少个年头。

而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和尚躺在风化残破的墓碑下，下半身和上半身已经完全撕裂，但他蓝色的眸子还在眨动、目光呆滞地对着天空。

这个小和尚，便是之前解开堕龙坑禁制，释放出泾河龙王的虚妄。

“死~~~我想死~~~”

虚妄艰难地动着唇，从喉间挤出这几个字，他弯而细长的眉纠结在一起，煞是痛苦。但他的意志却格外的顽强，似乎是之前吞入泾河龙王的命玉后、机缘巧合获得灵魂不散的缘由。

但有时候，天赋本领不会让人被幸运选中，反而会让人承受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痛苦。就如此时的虚妄在痛苦中一心求死，但因肉身残破，灵魂不能离体，而备受折磨。

皇城方向，几只乌鸦飞来，落在了无名墓碑前。

那些个黑色的鸟儿，羽毛上满是血腥味，看来不久前在皇城中的肉毯结界上，饕餮了一番。

而此时这些贪吃的鸟儿绕着虚妄的残躯转圈，互相鸣叫，绿豆大小的鸟眼纷纷盯着虚妄残躯中露出的肚肠，转而鸣叫的更加响亮。

鸟鸣声中，虚妄渐渐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的他做了一个怪诞的梦。他梦见一群带刀的黑衣人上山策马打猎，领头人用弓射下一只蓝眼睛的鸟，然后所有黑衣人围着篝火，把这只蓝眼的鸟架在火上烤。他甚至能闻见鸟肉焦熟时，散发出的诱人香气，还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想吃，想吃。”

梦中的虚妄将意识归附到那名黑衣人中的领头人身上，他拿下了烤熟的鸟肉，翻了个面，揪下鸟头，塞入嘴中……但陡然间他瞧见，那个被自己塞入嘴中的鸟头赫然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呃啊———！”

剧烈的疼痛将虚妄从睡梦中惊醒，梦醒之后的虚妄发觉他断了半截的上身，露出的肚肠被一只硕大的黑鸟叼着，鸟喙开合，肚肠顺着鸟嘴滑入鸟肚中。

这贪食的黑鸟多像虚妄梦中那射鸟的黑衣人！

“非异人作恶，异人受苦报；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

远处，一禅意斑斓的话语，惊飞了那只正在啄食虚妄肚肠的硕大黑鸟。旋即，那围在虚妄周身的黑鸟们跟随着那只硕大黑鸟，四散逃开。

当言语停歇，一蓬头垢面的乞丐从荒草堆中现身，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挠着咯吱窝，脚步踉跄、醉眼惺忪。

“嗝~~呃呃~~~”

老乞丐俯下身子，将肚中的酒气喷到虚妄白净的脸上，旋即，虚妄那因痛苦而布满血丝的蓝眸沉沉地闭上，鼻翼开始微微地张合，呼吸变得匀称。

“六道轮回，只是三个不同的梦境，即天、人、鬼三界。阿修罗属于流浪者、三界都存在，畜生也是散居在不同的世界、就像刚才啄食你肚肠的乌鸦，这鸟兽三界都有，而鬼和地狱则在一个世界。”

老乞丐对着昏睡的虚妄说道，他手中的动作也不停歇，一边用葫芦里的酒淋在虚妄上身的伤口处消毒，一边从自己的腋下取出泥丸塞入小和尚虚妄的口中、再用酒水帮他吞服。

“从一个梦境转换到另一个梦境，从一道转换到另一道，过程是很复杂的，不是说人死后就变成了鬼。因为人死后五蕴散了四蕴，只有识蕴不灭、处于轮回状态。

这时候识蕴需要重新和色受想行四蕴组合才能成为另一道，才能在新的世界存在，就是说你死后不管是进入天界还是鬼界，那个你都不再是原来的你。

所以即使变成鬼，你也不可能有你生前的记忆，也不可能有你生前的习性……所以说轮回和湮灭并无本质的区别，一个是死后肉身重组重生成另一个人，一个则干脆整个归于虚无……一梦一醒间，我便不是我，你便不是你，你和我都变成了他或她？”

说着说着，老乞丐自觉好笑，把口中的酒喷了出来，溅在虚妄身后，那风化残破的无名墓碑之上。

“狗屁理论，狗屁佛理。我他娘的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完西经就学了这套狗屎？我呸！我自己说出来自己都不信，那西天上的佛满嘴扯谎，一面说自己四大皆空，一面又说要普渡众人完成功业，你若戳出他们佛理的漏洞，他们便会挖空心思地排挤你。笑话，笑话，所谓的佛会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而不容别人的反驳？”

老乞丐肮脏的手指抚摸上无名墓碑，顺着模糊不清的墓志铭摸了一遍，不觉眼神黯淡、声音低沉。

“世上已无真佛，真佛长眠于此。”

老乞丐低头念出这句，旋即无字墓碑上开始亮起紫色的光芒，无数风化的石粉脱落，转而化一人一猴的幻影，遥相对立——

幻影所化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口中唤道：“孙悟空。”

幻影所化的猴，被困巨山之下，嘴里应道：“不去！”

人影：“孙悟空？”

猴影：“不去！”

人影怒道：“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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