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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就着豆大昏光,荣耀轩又饿的昏昏沉沉,看两三遍,未疑心是假。还有一层原因,叔侄俩约有一个暗号,来往信札左下角留一芝麻大的墨点。一次,庄老板站他身后,侄子写信完毕,点那一点时,掩饰的动作有些不自然,被庄老板觉察出端倪,便记在心里。这次,庄老板在左下角也留下微点墨迹,荣耀轩对似是而非的字体才无一点疑心。
王家的的床下有一小坛子,放着她还没有来得及丢弃的斑蝥、巴豆。斑蝥、巴豆都是她为避人耳目从药渣里捡出来的。荣耀轩多了个心眼,爬出床下时,抓一小把斑蝥、巴豆放在了口袋里,遇到不测,顺着这药,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报仇。
到了槐树庙,庄老板催他说出藏金之地,他坚持等五更侄子到。到了五更,荣耀轩翘脚尖,在黑暗中也没辨别有人影出现。
庄老板拉紧了他脖子上的绞链说:“不会是等咱侄子来救你吧!五更了,等不及了。说,金条在哪里?”
荣耀轩知道再拖下去,命非也,不如说出来,再拖延点时间,看是否能等到一线生机。他说:“藏在老槐树的树洞里。”
把荣耀轩推进化人场里捆好,他爬上几搂粗的槐树上,在树洞里摸了半天,一无所有。
庄老板回去踹了荣耀轩几脚,两臂用力,链子几乎要把荣耀轩的脖颈勒断。骂道:“把你的金条带给阎王去吧!”
荣耀轩扎扎双臂,指着路边的老槐树。
庄老板松了手,抓他双肩恶狠狠摇晃,说:“哪里?再见不到金条,必须死!”
荣耀轩倒换着气说:“在老槐树左侧最粗的枝杆里的洞内。”
左侧最粗的枝杆洞里,庄老板摸到一个牛皮袋,掂不动。弄了一身汗,才把牛皮袋掏出来,推掉在树下,下来解开,暗橙橙的让人目眩,控制不住浑身的肉都抖起来。他双手拖袋子到化人场墙下,进去把试图走脱的荣耀轩一拳击倒,不由分说,把人勒死了,又用绳子吊在老槐树枝上,回转身来,墙根下却没见了牛皮袋了。庄老板立时蒙了,出了一头汗,脊梁上竖起寒毛。
他一把从腰后抽出明晃晃的砍刀。料想这样重的一袋金条,人扛着也走不远。在破庙里转了一圈,见倒塌的寮房内角有一团模糊东西,像那牛皮口袋。他手握砍刀,退着靠近,蹲下身子,用左手在身后一摸一捏,就是那牛皮口袋,里面竖七横八硬梆梆的。正要决定如何处置,听到头顶有响动,半块石条被人蹬下,照着他头砸将下来。
他就势一滚,石条落在他身边。抬头看透天的房顶,一个黑影狸猫般一跃不见了。庄老板提砍刀便追。黑影消失在寒夜里。他不穷追,背上袋子趔趄着融到黑暗中。
天亮,路人在槐树庙岔路口发现吊死了一个要饭的男人,县保安队近晌午才来到槐树庙。陈团长下了自行车,见死人挺直直已放在树下,大冷天难掩屎尿味。走进,酱紫色的脸眼熟,吃惊的辨出是荣耀轩。他忙把现场保护起来,不敢善动,让人飞报李县长。
等待当儿,见四野荒凉,远处是茫茫芦苇荡,他背手踱步到路边破庙里。在化人场瓦砾间,看到几只残虫和花生粒一样的东西,和王家的那晚窗台上一模一样。吃惊不小。这黄金难不成和王家的有牵连?又连七连八的乱想了一通,也没个眉目。看来只有找王家的问问,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了。想到金灿灿一堆金条,血便直接涌到小白脸上。。
他稳稳的踱出来,见没人在意他,站了会儿,复到化人场室内,弯腰装系皮鞋带,把斑蝥巴豆攥进手心。
仰头看看天色,估摸县长将要到了。他附身去看尸体,荣耀轩口袋湿了一角,伸手进去,凉寒寒的。水熬过的虫子,夜里结了冰,这时又融化开来。他估摸应该是那黑色的虫子,暗力捻,都碎了。
他掏出来,在鼻子下闻闻,对身边的人说:“这糟烂的什么东西?”几个人看了都说不知道,复又放进口袋。
县长带着141师詹参谋长和几个军人坐着吉普赶来。见荣耀轩脖子上不止一条勒痕,知是害死的。查了一两个时辰,除了寮房墙上有攀爬的痕迹,别的竟一无所获。
原来,槐树庙地处官道旁,白天人来车往,附近村民也聚集来了一大堆人看热闹,脚印发现不少,也辨不出哪是凶手的。对口袋里的碎虫,也未看出门道。詹参谋长只得把荣耀轩的首级取了,好回去交差。
陈团长回到庄记杂货铺,翕动着鼻翼问:“怎么有屎尿味?我早上走时候,就有。”
二姨太太又燃上三柱香,说:“王家的起夜,不小心把便盆弄翻了。我找人来给她屋里清理了很久,味道还是去不了。”
陈团长问:“她是怎么病?出了那么多血?”
二姨太太像是被绣花的鞋尖吸引了目光,不在意地说:“听说是肚子里长痞。”
陈团长冷冷地说:“什么痞可以一下就从体内出了出来了?倒是稀罕事?”
二姨太太撇了一眼他的脸色,说:“我也是听说。唉,女人的事,你也问那么多?听人说,槐树庙那死的是荣耀轩?你怎顾得回来这样早?”
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是荣耀轩,被人勒死,又吊上老槐树枝头。只是那么多金条不知道哪里去了?想必是被凶犯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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