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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家小叔。家里行五。”林谨容含笑打量着锦姑,见她早前蜡黄憔悴的脸色已然变得白胖许多,身上穿的虽是粗布料子,却有七成新,便晓得她的日子过得不错,乃笑道:“日子还好过?他对你还好?孩子可好?”
“五爷好。”锦姑同陆纶行了个礼,回答林谨容:“家里都好,多谢二奶奶了。”言罢有些尴尬紧张地道:“并不是有意要害您亲自跑这一趟,只因早前林三爷说过这船必须给您留着,不得轻易给外人使用的。若是寻常日子,您使个家人过来说一声就好,可这些天实在不一样,每天每时都有人到处找船要过江,甚至于那霸强的还想抢船,更不要说那些骗船的,我们前两日就差点没被人给骗了。幸亏得我家那口子多长了个心眼,才把那骗子给戳穿了,接着又有人想抢船,他便害怕了,与他兄弟日夜守在船上,我这里也是走不开,便斗胆请您亲自走这一趟了。”
“你们做得很好。”林谨容看看烟火缭绕,挤满了人的江神庙,回想起当初,由不得多了几分感慨,声音不知不觉就压低了:“早前我使人来与你们说过的那两张船也没有问题罢?”那日林老太爷使了林大老爷派人来寻船,是她与林大老爷说,可以到这里来寻水熊办这个差,当时给的回话是没有问题,可留下看船的家仆今日却遍寻不着。
锦姑正色道:“既是答应过二奶奶的,就不会有问题。”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道:“只是府上派来的那位管事,前两日与一个骗子合伙儿要骗船过江,被我家那口子把牙齿给打掉了……”
“有这样的事?难怪得今日遍寻不着他!”陆纶不由大奇,问锦姑:“可知人躲到哪里去了?”
锦姑见他们丝毫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便笑道:“不知,约莫是与那骗子一起罢。说来也是他蠢,那骗子告诉他,主人家遇到匪贼出事儿了,大荣蛮子已经杀到了平洲城,再不走就迟了,他竟就信了。只我家那口子是认死理的,不见到正主儿怎么也不肯走,三言两语不和就动了粗……”
骗子果然无处不在。林谨容道:“打得好!由得他去罢,也不用再找了。锦姑,要烦劳你稍后领我们去船上,今夜我们就住在船上,明日一早出发。”她吃够了那年在江神庙里等船的苦头,此番她就算是要过夜也要在船上过!想走就走,谁能奈她如何?若是真的那么倒霉,非得遇到水匪,她也认了。
锦姑笑笑:“那好,请二奶奶等等,我这就收拾了来。”
林谨容喊住她:“锦姑,你们家可有什么打算?若是没有,不妨带了你养父与孩儿和我们一起过江罢?”
锦姑只含了笑谢她:“多谢二奶奶美意,待小妇人与我当家的商量过才好回答。”
到了锦姑这个年纪,该做什么心里自然有数,林谨容也不勉强,含笑应了:“左右要明日才动身的,你们慢慢商量。也无需担心过了江没有生计,像你们这样守信实在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愁。”
这个话锦姑爱听,笑眯眯地与林谨容告辞,自去准备不提。
陆纶陪了林谨容往回去通知林、陆两家的人准备登船,林谨容看着苍茫的江面,乱纷纷的江神庙,忍不住喊了陆纶一声:“五哥……”
陆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警惕地道:“你要做什么?我说过的,现在我不想成家。”根据他的经验,自林谨容嫁入陆家之后,每当不喊他“五叔”或者是“五弟”,而是郑重其事地拣起儿时那声“五哥”,便是有事相求或是要对他提要求的时候。
这人一路上被陆缄、陆缮、林玉珍、涂氏、陆建立等人的热情给吓破了胆。林谨容回想起众人得知陆纶不但死而复生,还带人来帮他们击退匪贼时的那种复杂表情,由不得发自内心的笑了,轻声道:“你不想成家,我自不会勉强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告诉毅郎事你如父。我和你二哥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陆纶不敢看林谨容,只把眼看着远处随风起伏的芦苇,两条虫一样的浓眉蹙起来,又缓缓放平了,轻笑一声:“我记在心里了。”
林谨容竭力稳住激动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动作显得更平静些。陆纶,你知道吗?我们原本都是该死的人。你死在一杯毒酒下,我死在面前这浩浩荡荡的江水里。可是今天,两个该死的人都没有死,而是在这江边充满希望地等待着新生活,怎不叫人心生喜悦!
因着武义码头的旅店早就停了营业,林、陆两家的人马就停在江边某个避风平缓的地方,早有人起灶烧起热水准备晚饭。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烟火气和食物的香气,还有不知愁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追打着从大人身边、马车牛车的空隙里钻来钻去,玩得不亦乐乎。
陆纶自去寻陆缄与林大老爷说登船的事情,林谨容则走到乘坐的牛车前,随口同迎上来的朱见福家的笑道:“我看大伙儿都挺欢喜自在的,倒不像逃难的了。”
“那是,这才逃过一劫,又到江边了,眼看着再无大碍的,怎能不欢喜?”朱见福家的满脸堆笑,欲言又止:“二奶奶……”
朱见福才刚因陆建新的事情立了大功,怎地她转眼间就这样小心起来?林谨容奇道:“想说什么只管说。”
朱见福家的低声道:“大老爷不要我家那口子伺候了。”
“怎会这样说?大老爷亲口说的?”林谨容听陆缄说过,自是晓得朱见福是怎么得罪的陆建新。
朱见福家的轻声道:“那到没有。”陆建新口不能言,又不能动作,哪里能说什么,只不过是朱见福贴身伺候他方便的时候故意折腾人罢了。朱见福伺候了他多年的,自是晓得是个什么意思,少不得有些忐忑不安。
“谁不知道朱管事多年来一直都是老爷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轻易离不得的?”林谨容严肃地道:“大老爷一下子成了这个样子,心里是不好受的,脾气不好也正常,还请大伙儿看在太太、二爷和我的面上多担待些。你们辛苦,太太、二爷和我都记在心上的。等过了江,姨娘们方便了,自然要安排大管事去做外头的事。”
朱见福家的本来也就是想得林谨容一句准话,闻言不由定了心:“二奶奶客气,伺候主子本来就是下人该做的,说什么担待不担待?”言罢欢欢喜喜地退了去。
“毅郎,咱们要坐船啦。”林谨容将毅郎搂入怀里亲热了片刻,正要领他去探望陆建新并林玉珍,就见陆缄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不由奇道:“你这是和谁生气呢?”
陆缄道:“想必你适才也听人说了,有人骗了你大伯父派来看船的管事,欲骗船家送他过江?”
林谨容点头:“是有这事儿,你怎地也知道了?”
陆缄冷笑道:“这骗子,不但骗你母亲家的管事,还骗了人家的女眷。现下被人家拿了现行,听说他姓陆,是我陆家的族人,便寻到这里来要我给个说法。”
“这谁啊?”林谨容吃了一惊,又隐隐有些预感,只等陆缄替她证实这骗子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陆缄正要开口,就听外头一阵嘈杂,有人大喊道:“陆二郎!小肚鸡肠的陆二郎!冷血无情的陆二郎!你凭什么敢说把我除了族谱?你算老几?什么时候轮到你作主了?你见死不救,赶尽杀绝,会遭雷劈的。”恰恰正是陆绩的声音。
陆缄大怒,下车迎上去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乱贼恶徒人人得而诛之!将你除了族谱算是便宜你!若是太平之时,必将你送官严办!”
林谨容掀起一角车帘看出去,只见陆绩头发散乱,衣裳破碎,一脸的泥和血,满脸狰狞,疯子般地朝着陆缄这边挣过来。正在玩闹的孩子们看到他,齐齐吓得哭着乱蹿。紧接着,陆纶黑着脸过来,一把提着他衣领,像抓只小鸡仔似地将他提在手里,挥起擂钵似的拳头照着他的鼻梁就是一拳。
陆绩“呃”了一声,头软软地耷拉下去,陆纶拖死狗一样地把他扔到一旁立着的几个陌生人跟前,大声道:“给你们了,这种品行败坏之人就算是打死了我陆家也不会吱一声!”
那几个陌生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陆纶不耐烦地道:“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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