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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我看着四十兰楼的一双眼睛，突然悲从中来，鼻子从柿子醋罐里捞出来，我说，这是爱的结晶？！

四十兰楼的手臂变成枯萎的藤蔓，从我的胸膛滑落，她眼中的太阳从瞳孔中借助浮力，浮现到双眼皮之间，摆脱泪腺的吸附，越过眼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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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8（中）

地窖内部一片漆黑，我们吃光了地窖里存放的馕、葡萄、石榴，两个人都饿得在地上打滚、瘫软，撕扯着头发，我决定出去寻找食物和水。

这是楼兰城外的秋日早晨，盖伽村地面阳光斑斑，波斯来的夜莺死了，戴胜鸟在枯枝败叶中练习自由体操。村子里寂静极了，能听到蚂蚁的呐喊，蝎子的哈欠，壁虎的喷嚏，我悄悄拉出四十兰楼，我们一起站立在阳光下，我们的影子斜着射向暴露的米黄｜色沙土地。

我继续望着四十兰楼的双眼，犹如洞窟，我像兔子一样钻进去，想找到四十兰楼心中属于我的爱情壁画，可惜！四周都是光滑的，水滴从不知名的地方嘀嗒嘀嗒，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眼泪！

四十兰楼突然放声痛哭，塔十地你在哪里？塔十地！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看到楼兰的天空坍塌下来，四十兰楼就是我的天，我跪倒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再也看不见我的皱纹中的丝丝悲痛，那些血丝状的悲痛，开始凝结成暗红色的块状，堆积在我翻腾着棉絮的心胸，那些棉絮堵塞了我的呼吸。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四十兰楼的眼睛因为在地窖里揉进了有毒的东西，而骤然失明。我双手捧着四十兰楼的脸蛋儿，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四十兰楼的睫毛动了动，我的头脑中突然出现了匈奴两个字，我说，是匈奴！是匈奴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

眼睛啊！心灵的窗户！心上人的眼睛！你快快回来！让心情看得见彩虹！让寂寞看得见浪花！我的四十兰楼！你的眼睛快快复明吧！宙斯啊！天神！快快让我心爱的姑娘复明！哪怕把我的眼睛挖出来，也请让四十兰楼复明！

匈奴撤退了，四十兰楼的眼睛再也没有复明，我寝食难安，四十兰楼摸索着我的胳膊，她不断安慰我，我不喜欢认命！不想屈服！我恨匈奴！但是，我们又能怎样？生活还得继续，你我还得过日子，你应该振作起来，好在我还是一个活人，还有情感，也还可以感受到你给予的情感，一想起这一点，我就自己偷偷微笑。

我自己却怎么也笑不起来，盖伽村的人已经变了面孔，死的死，好像一张撕碎的羊皮纸，散的散，宛如一张爬满蚂蚁的树叶，换的换，仿佛抽走墙根的一块块石块。

我见了人，挂着佛珠的龟兹人，背着皮囊的楼兰人，贩卖玉石的于阗人，弹奏箜篌的波斯人，担当木匠的罗马人，我见了他们，我的舌头已经很少言语，我的脸颊也不会微笑，我只会点头。

当人们用一双惊奇的眼睛，打量我，我会避开他们的眼睛！

我再也不敢大胆的看一个人的眼睛！

眼睛是人的面部最富有灵性的器官。把所有赞美人的优点都送给眼睛，这丝毫也不过分。只有失明的眼睛，外人看上去有些空洞。

想起这些，我就有种负罪感，感觉对不起四十兰楼，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善良的姑娘？！我有种感觉，四十兰楼没有失明，她只是不想再看见我和楼兰这个绿洲。

要不就是，她的眼睛到了一个楼兰的地盘上没有的地方，在那里，所有能用肉眼看见的东西，都比四十兰楼的眼光还要明亮，她的眼睛自然也就黯淡了许多。

对于好人来说，眼睛优秀到了沸点。

对于坏人来说，眼睛又丑陋到了冰点。

匈奴撤退后一个月圆的夜晚，我和四十兰楼被一阵马蹄声惊醒。整夜我们都在做恶梦。苦熬到天亮，我才听说一群蒙面人，昨夜潜入村长胡尔玛家，将全村仅有的3匹马偷走，胡尔玛已死，只有他的老婆在酣睡。

盗马贼，据说大多是蒙面的苏毗人，只露出一双机灵的眼睛，那是鹰一样的眼睛，狼一样的眼睛，偷马时，可以不用吹口哨做暗号，可以不用打响指做信号，但是，他们不能不用眼睛来回察看。

假如，苏毗人在一回头或者一抬头之间，看到一双善良而吃惊的眼睛，那是马的主人的眼睛。他们就必须在咬一咬门牙的同时，给同伴使一个眼色，决定是撤退还是把马的主人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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