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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道长闲布攻心阵（第2页）

一时，北延抱了黄纸朱砂铜镜等物来交旨。刚才在城隍庙门口的闲人，又围转了过来相看。只见宋六，挽起衣袖，铺开一大张的黄符纸，取了一支笔，饱蘸朱砂，刷刷点点写了起来，写了一张，又摊开了一张，均写毕了，让北延南遮举着晾干。那围看的人群里，有个识字的，背着手念了起来。

只见第一张纸上，写的是：

苦莫相念，怨莫流连。从兹以后，无令死者注于生人。祠腊社伏，徼于泰山狱。千年万岁，无复得会。如律令！

转头看另一张符纸，写的乃是：

生人前行，死人却步，生死道异，不得相撞，急急如律令！

等看完了这两张，那宋六已换了枝小笔，在那面铜镜上写开了，写的乃是三行小字：

高悬宝镜大毋伤，

左龙右虎避不祥，

朱鸟玄武顺阴阳。

宋六写罢，掷笔于案，大声吩咐北延道：速速悬于门楣，方向务必正对城隍庙门口，不可偏了一分。

宋六指挥着将铜镜挂好，又转头命道：童儿，再去问哪位高邻借些浆糊来，将这两张符纸，贴到城隍庙门上去，七日之日，不可教那门户再开，否则必有灾殃！

南遮和北延，诺诺连声，转眼就把那两张符，一左一右，打了个斜叉，牢牢地贴在了庙门上。把刑房贴的封条，盖了个密密实实。贴好了后，北延自回卜肆，留下南遮，站在门口看管。

不一时，守庙的门子和一个衙里的差人，吃了早茶回转，看到了这情形。那门子因分开众人，对南遮道：你这道童，封这庙门，是什么道理？

南遮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依旧抱着膀子，淡淡回道：恕罪，奉师命而行。说罢，斜指了一眼卜肆。那门子和差人，远远望过来，只见一盏明晃晃的铜镜下面，密密匝匝围了一群人，正听那道人模样的说话。

两人因舍了南遮，也迈开步往卜肆而来。

挤开众人，正要发问，那道人望见他们反倒先开了口，道：二位来得正好，请移尊步，有些计较。

那门子瞧见他这般阵仗，倒也客气，拱了拱手道：道爷，正要请教，这是何意啊？说罢，手指了指庙门。

宋六闻言，手捻须髯，也不说话，只不住朝他俩脸上打量，良久才微微一笑，从袖笼里掏出两把小桃木剑，分送到二人手中，道：二位且将此物佩在身边。言罢，一甩麈尾，探手道：请入内奉茶，我们从容说话。

门子和差人对视一眼，迈步走进了卦肆。北延端上来几杯茶来，侍立在一旁。

那差人瞧他这副作派，心下有些打鼓，便捺下了平日的性子，问道：这位道长，如何让你徒弟，用符纸遮盖了我们快班的封条？

宋六敛去笑容，正色答道：上下恕罪容禀，此亦权宜无奈之举，贫道在贵地当有一千卦的缘法，故携两个劣徒，来此赁了这间铺子，本是爱它地界繁华，人烟辐辏，却一时失察，不曾发现这近在咫尺的城隍庙内，有怨灵作祟，实在惭愧得紧。好在这怨灵尚未成气候，若再晚个两日，后果必然不堪。如今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也。

那差人，瞧他这副腔调和文词，和方主簿平日应酬交接时的相仿，心下自矮了三分，也拱手道：我们当差的，唯上官的吩咐是从，这城隍庙究竟是闹鬼了还是如何？请道爷说清楚，我好回去上告捕头，不然，无故遮盖衙门的封条，不是耍处。

宋六淡淡一笑，道：上下少安毋躁，这庙宇确实已成凶地，前日自戕之人，怨念过重，以血为咒，魂魄凝而不散，本庙的神主不知为何，数日来一刻不曾归位，怨灵有诉而无应，怨气每日加增，镇日在庙宇里游荡徘徊，凡人现下靠近不得。上下只如此回复，官衙若有怪罪，尽管找贫道说话不妨。

那差人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门子，门子挠头道：

你自到快班房里交差不妨，只苦了我，我另外并无落脚处，自封了门，一直在外借宿，本想着很快就能回来，如今又闹了邪，不知还要等到几时，真是晦气。

宋六微微一哂，正待说话。一旁的北延，却忍不住了，忿忿开口道：好不知礼，不来谢我们，却兀自抱怨不休嘞。若不是师父今日施法，过两日命都没了，还愁个甚么宿处！

话音未了，宋六拉下脸来，断喝一声：好没规矩！童儿不可夸功，退了下去！

转过脸来，正色道：不过，事已至此，庙祝抱怨也无补于事，童儿之言虽然无知，却也不全是妄语，我看二位眉心暗沉，面上阴翳浮扰，所幸者，只是每日守在门前，并不曾入内，然若不是贫道今日觉察，七日之后，亦恐有性命之忧。

这二人一唱一和，差人听了，一时将信将疑，无言以对，拱了拱手，皱着眉头，辞了出来，说要上报到衙里定夺，宋六送到门口，朗声道：上下无须心忧，上官若有怪罪，只在老道身上。

这差人却是一去不返，一直到日落掌灯，也不见有人回来。宋六和北延，相视一笑，上板关了铺门。

这日夜里，七八个人影，扛着几大包物什，来到了城隍庙前，轻轻揭开了封条，踅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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