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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韬没有想到这茬。
梁氏只告诉他林嗣音在晏府晕倒,晏府请下人照顾她,这才在晏府多留了一夜,林韬觉得丢人现眼,生个病还要别人照顾。
却不知林嗣音病情反复,是因为吃不起药。
林嗣音低眸,颤音里藏着局促不安:“常嬷嬷……不必说了。”
“四娘子,您临走前夫人吩咐,务必要说出事情真相,让您少受些委屈,”常嬷嬷道,“我们请大夫给四娘子开了新药,药房伙计定期会把药送来,这笔开销记在晏府账上。大夫人给四娘子用的都是最名贵的补药,一个表姑娘,晏府养得起。”
养好林嗣音的身体,不仅是大夫人的意思,还是晏洵的意思——林嗣音很重要,她必须活着。
常嬷嬷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抽林韬的巴掌。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嬷嬷对林嗣音,居然比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要了解,简直丢人至极!
林韬与梁氏这么多年感情一直不错,这是他少见地对妻子产生怨念。梁氏是梁家庶房的女儿,嫁给林韬算是高攀,只因梁家前些年在洛阳过得不错,地位上来,林家才同意议亲。如今一见,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果真见识短浅,一与晏家这样的门第打交道,就会原形毕露。
倒是林嗣音,她虽未在他身边长大,可骨子里的尊贵血脉骗不了人,长在乡野,仍有贵女风仪。她为何就不能是他的亲生女儿?
林韬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林嗣音是林家的一枚棋子,她只需要发挥她的价值,她毕竟有林家血脉,子女为家族谋前程,天经地义。
“大夫人说的是,是我管教不周,疏忽了音儿感受。我会为音儿请位女先生,还请常嬷嬷把新开的药房拿给我,若是林府库房有的东西,我也添上一些。”
能走到这一步,林韬自然也是千年狐狸,很快镇定下来。他不说常嬷嬷不好,只一个劲夸她背后的晏大夫人。林嗣音吃药开支甚大,林韬巴不得有人主动承担这笔费用,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说一同帮忙。
常嬷嬷颔首:“多谢林大人。如此,老奴也能让大夫人放宽心。”
林韬一路都没给梁氏好脸色看。
梁氏何其了解她丈夫,她红着眼眶,也不落泪,只是嗫嚅道:“我跟了夫君多年,见夫君一路升迁做高官,自以为也有高门夫人的样子,不想只是学了皮毛,让真正的高门看了笑话。”
她主动服软,又勾起往事,林韬想起过去与梁氏经历的风风雨雨,到底松下神色,向梁氏透露一件事:“依王爷的意思,不出两年,我就能到洛阳做官。到时要见的人更多,阿茹,我希望你能把这些事打理好。”
梁氏心中的郁结一下子就散了:“洛阳?夫君,我们居然能去洛阳?”
林韬心里也欢喜,只是不好表现在妻子面前:“还不确定。所以阿茹,汝南王此人,一定不能得罪。他对音儿有兴趣,你别管音儿怎么闹,务必把她调..教好。”
汝南王看上的人,不择手段也会得到手,他前几个王妃,哪个不是高门贵女?就算把人折磨致死,他也是地方藩王,律法管不了,世家不敢得罪。这天下,权势、兵马,这些才是硬道理。
梁氏的心情终于变好。林嗣音自以为有人撑腰,可还不是改变不了沦为权贵玩.物的命运?汝南王盯着她,死也要把人弄到手,她躲不了。
林韬神色晦暗:“大夫人要我们给她请女先生,阿茹,你把手信给她,送她去紫清观,找玄真洞主。”
梁氏眼皮跳了跳:“这件事不是要给云儿做吗?便宜她了!”
“她脾气古怪,看不上任何人,”林韬道,“若能成事,她与林府交好;若不能,丢的也不是林府的脸。”
梁氏展颜:“还是夫君考虑周到。”
两夫妻算盘打得欢快,没注意到林钰并未跟来。
听雪轩。林钰直直看着林嗣音,目光热切:“阿音,你的气色变好许多。”
他皮肤白,又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看谁都含情脉脉,哪怕面前的人是他的“妹妹”。
林嗣音语气淡淡:“我在晏府昏睡一天,大病一场,许是发出了身上病气。”
当真如此吗?不止。林嗣音换了新衣裳,听雪轩的装饰也焕然一新,乍一看,与真正的贵女并无差别,这才是她变化最大的地方。
林钰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女郎窈窕身姿,温柔笑道:“阿兄虽不通女红,但若说读书习字、弹琴作画,阿兄还是会一些。阿音若有难处,可来松风居寻我。”
清风吹来,一片树叶轻轻落在林嗣音鬓角。林钰走近,要去拾她发间落叶,“啪”一声,被林嗣音打到侧脸。
林嗣音清秀瘦弱,这一巴掌分量却不小,在林钰白皙的皮肤上落下一道明显红印。可她看起来比林钰还要惊惶:“兄长,我、我……”
她都这么柔弱,林钰怎能生她的气?他捂着脸强笑:“无事,是阿兄不好,让你在晏府受惊,阿兄不怪你。”
林嗣音目光含水,柔柔道:“我知道兄长待我最好。我大病初愈,不想把病气传给兄长,还请兄长先回。”
柔软的眼波让林钰早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心神荡漾地走出听雪轩。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却在想,同居一个屋檐下,他不能放过她。
……
林府几人各有各的打算,让林嗣音过了几天清净日子,看书、养花、写字,好似误入凡尘的仙子。是日,林韬差人传话,说新夫子有合适的人选,只是她脾气古怪,林嗣音若想跟着她学,需要亲自去请她出山。
传话的婢女带着一封手信,写着“玄真洞主亲启”,说这是那位女夫子留下的信物,林嗣音可携此手信上山寻人。
林嗣音折下一枝花,修好枝叶插进花瓶,看一眼摆在桌上的日历,“那就去一趟紫清观。雪芽玉露,备好车马,我们两天后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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