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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能挡得住时间的飞逝呢?
人,生于天地间,实在渺小,诞生和消逝都是那样的悄无声息……
沈暖惊闻孙奶奶噩耗的时候,是刚刚考完六级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天灰蒙蒙的,飘着雨丝。唐思扬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去见孙奶奶最后一面。
沈暖自从上学读书以后,丧葬一类的事情都是大人上心,远远轮不上她这个小孩子操心的。
见孙奶奶最后一面,是沈暖第一次直面死亡。
沈暖本以为唐思扬说得见孙奶奶最后一面,是指还能在孙奶奶尚在人间的时候和她再说上那么一句话。
可当真的见到孙奶奶的时候,沈暖懵了。
她瘦小的身躯躺在厚重窄小的黑木棺里,穿着养护人员给她新换的黄色寿衣,脸上像个孩子般平静安详。
养老院的人说孙奶奶是在午睡中走的,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也算是福报。
沈暖不过就这样匆匆见了孙奶奶一面,孙奶奶就被黑色的弧形木板封在了棺材里。
沈暖盯着被钉上的黑色弧形木板,觉得它就像一层隐形的磁场,隔断了天和地,隔断了生和死,也隔断了她和孙奶奶。
沈暖懵懵中跟着唐思扬走在送丧队伍后边,不知怎么想到了《寻梦环游记》。
她已经记不得电影中的原话是什么,只记得大概的意思是:最可怕的不是死去,而是遗忘。
对啊,遗忘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不管是人还是历史,又或是文明,遗忘都是最可怕的。因为遗忘代表着你的存在等同于消逝,都是一场空,一场无人能感知的空。
孙奶奶走了,去见她爱并思念的儿子和丈夫了,独留这个世界还在继续着他自己的转动。
孙奶奶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可以来送她最后一程,送她的都是一些她见过的陌生人和没见过的陌生人罢了,一年后,两年后,三年后,这些来送孙奶奶的人还有谁会来看她一眼呢?
多年后,沈暖和唐思扬来给孙奶奶扫墓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墓赫然已被人非法移除,而那人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原因就是笃定孙奶奶没有亲属,没有人会记得来看她,更没有人会为她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惹上官司。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黑木棺材是孙奶奶给自己买的,寿衣也是孙奶奶提前挑好的。
孙奶奶原本是北方人,后来嫁到了南方,便在这里重新扎了根。可是北方老家的习俗却刻印在她的心里。
孙奶奶北方老家那边的习俗讲人死之后必须要入棺,即使火葬也要把棺材一起烧成灰。
孙奶奶的送葬仪式结束后,养护人员按照她生前留下的遗嘱,积蓄捐给养老院基金会,红玉吊坠则送给唐思扬。
原来,孙奶奶都知道。
那天,唐思扬收了孙奶奶的红玉吊坠之后并没有带走,而是把她交给了养老院的院长代为保存。
可是孙奶奶是聪明伶俐的人,知道养老院有规矩,外边进来的人没有见证和许可,不能随便带走老人家的东西。她心里惦记,便主动问了院长,就得知唐思扬并没有把红玉吊坠带走。
从养老院回来的路上,沈暖一路都是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连唐思扬和她说话,她也是愣愣地,只是喃喃地“嗯”着。
“你说,以后还会有人记得孙奶奶吗?”
良久,他转向唐思扬,眼底铺满了一种叫做悲伤的灰白色。
“我们会记得。”唐思扬把装着红玉吊坠的梨木小盒子递给沈暖。
沈暖接过梨木小盒子,打开,竟然发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纸条上写:“孩子,我没有亲人,只余这么点还算有意义的东西留给你们。若是你们有心,有空来看看我就行。”
沈暖在送葬仪式上一直没有流出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悄然滑落,一滴接一滴,止不住地,成群结队地落下来。
孙奶奶就这么走了。
这个孤独的世界上再也没有孙奶奶这个人了,沈暖想到这里悲伤突然不能自已。
这是她第一次明白,自己害怕生死别离。
唐思扬默默地把纸巾递给沈暖。他也是悲伤的,只是他的悲伤不像沈暖可以释放出来,他的悲伤只会压抑在心底。
不知过了多久,沈暖才止住了眼泪,眼睛也因许久未曾见过的泪滴变得红肿起来。沈暖本来还在担心唐思扬会嫌弃她这种哭相。
可转头对上唐思扬的目光,才发现他的悲伤似乎并不比自己少。是啊,她才见过孙奶奶一次,而唐思扬已经见过很多次,想必只会比她更难受,沈暖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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