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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天灯再现（第1页）

“点——天——灯——”

当龙姑娘的这一声吆喝再度响彻大街的时候，村民们脸上的嘲意倏然消去，一道道欣喜的目光朝荔枝苑投射过来，片刻之后，整条镇海大街便沸腾了！

刚吃上晚饭的一家子，将碗筷一撂，夺门而出便往荔枝苑跑！

年猪刚杀到一半的老伯，将猪往热水里一丢，围巾都不摘便往荔枝苑跑！

还有一步三晃的老太，挺着肚子的孕妇，牵着犯人的捕快……

整条街上的人都在往荔枝苑跑！

只有一个人没有动。一个身着紫衣的清丽女子，伫立在“连天阁”二楼的阳台上，如水的目光疑视着少爷卧房方向，落寞的身影惹人心怜。她刚抚胸轻咳了两声，身边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团黑气，一个身着黑色铠甲的怪人现了出来，拱手道：“梦幽大人，该走了……”

※※※

荔枝苑。

“让一让！让一让！”围得水泄不通的荔枝苑前，忽然让开了一个半圆，只见大堂里边抬出来两根三层楼高的长杆，两个伙计给长杆尾部挂上灯笼，另外两个强壮些的，一左一右地举起长杆，将杆尾的灯笼挂在了三楼的阳台上，挂好两个再上两个，一共挂了八个。

“八仙过海！……这可是‘八仙过海’啊！”最前排一个秀才模样的激动地说道。

“什么是‘八仙过海’？”马上就有两个围观的村民问道：“林秀才你快说说……什么是‘八仙过海’？”

林秀才神秘一笑道：“要说这‘八仙过海’啊，必得先说这‘点天灯’……”

话说这荔枝苑的花魁“仙芝”，是一个神通广大、知天下事的先知，只要你出得起钱，她便能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告诉你一切想知道的事儿。这“仙芝”卖东西和卖消息有一套香艳而奇葩的规则，叫做“猎魔”，她把代表东西和消息的宝物，都藏在一个个“魔仙”的身上，让客人不断地加价“开牌”，被选中开牌的“魔仙”，需得除去一处遮挡，直至宝物被客人找到。“魔仙”一角一般由犯错的姑娘担任，以作惩戒，按照犯的错由轻到重，又有“剑一、剑二、剑三、剑四、……直至剑十三”之别，剑数越高的“魔仙”，身上的遮挡物越少，“开牌”的要价则是越高……

“这开一把牌得不少钱吧？”一个牵着小孩的男子咧着嘴问道，旁边的女子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狞笑道：“怎么？死鬼你想去开牌吗？”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林秀才随众一笑，随即抬起左掌，比了个“五”的手势。

“五十两？”炝肉店的陈老板瞪着眼睛问道。

林秀才微笑摇头，再次比了个“五”，道：“是五十文……”

“五十文？！……”“只要五十文吗？”围观的村民们一阵激动，交头接耳了起来，这是大家都能付得起的价钱呀！只见几个乞丐将碗里的铜钱都倒到老大的碗里，拨数了几下，纷纷比起了大拇指，意思是说老大你也可以去“开牌”。也有一些质疑的声音，终被淹没。

在一片嘈杂声中，却见林秀才笑容一敛，手中折扇展开一扇，道：“五十文……是第一把的价钱……若要玩第二把，则需要……双倍的价码，便是……”林秀才将折扇再开一扇，“一百文！”

众人不再群情激动，个个面面相觑，有几个开始低头掰指，计算了起来……

林秀才手中折扇已经展到了八扇，语气愈发凝重，“这第四把的价码嘛，再涨一倍，便是……四百文！”

“若是运气爆棚，数把之内找到宝物，便也花不了多少；若是运气太差，或是宝物藏得太深，单是将剑一到剑八这八个魔仙尽数开牌，便需要……”

林秀才正说着，人群中响起了“噼噼啪啪”拨算盘的声音，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原来是县衙的主簿“铁算盘”，全县算数最好的人，此时他的十一档算盘已经用尽了最后一档，双目一瞪，竟是昏了过去。

“唰”的一声，只见林秀才将手中折扇一展到底，接过老铁手中的算盘，又摊开十指，对众人说道：“便是这算盘用尽，再加上手指脚趾，也算不清的天大之数啊……”

林秀才想了一下，又在算盘的第九档上拨上去两个底珠，继续说道：“若是换成黄金计算，粗略计算，大约需要……两亿两黄金！”

围观的村民们早已惊得鸦雀无声，不少人开始望向大堂内摆好的金乌双塔。

“不才记得山西应县有座木塔，重二万石，有此金塔数十倍之巨，而金比木重数十倍，故此金塔应与那应县木塔等重，估为万石之量级，亦即两千万两上下；而那乌塔价值，更在金塔的十倍以上；故而，这大堂之中的金乌双塔，总价应在两亿两黄金之上，如此巨资，方可将八个魔仙尽数开牌！此即，‘点天灯’之‘八仙过海’！”

林秀才终于抖完了他的包袱，接过伙计们端出来的酒水，润了润嗓子，随意对边上一个小伙子闲聊道：“既是‘点天灯’的盛举，今晚大家的吃的、喝的、玩的，荔枝苑全包了……”

“那……有的看吗？”那小伙子咽了咽口水，笑嘻嘻地问道。

“看啥？！……想看魔仙开牌啊？……做你的大头美梦去！”林秀才用折扇敲了一下小伙子的脑门，“魔仙们表演‘八仙过海’，当然只有里面的金主云老爷能看咯……”

“不过，云老爷一定不是为了看魔仙来的……他来找仙芝，一定有今晚必须得到的东西，或者必须知道的事儿……”

说到这里，林秀才的脸颊分明抽搐了一下，低低说道：“而且……云老爷根本也是看不见的……”

今夜乃是大年廿九，弯弯的下弦月高挂中天，上面浮着几朵阴云，好像一个诡异的笑脸，在嘲笑世人的庸碌。众生谋事，多数有着高洁的初衷，然而五蕴炽盛，心智不坚者，总为其间的杂念所困，以致失了本心。那些求而不得之人不会意识到，他们渐行渐远的执念追求，其实便是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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