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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证?”康师傅点着我的脑门数落,“你说说你都保证过多少回了?做到过一回吗?”
多少回?这可记不清了,反正基本上每次挨训都会保证一次,对于我来说,这是博取“自由”的例行程序,过后,我多半也不记得当时保证的是啥,自然也鲜有照着保证去做的。我摸了摸脑门,愧疚地垂着头,嗫嚅道:“这回我一定做到。”
康师傅反问:“若还是做不到呢?”
“那……”我一眼瞥见手中握着的《孝经》,心头一亮,腆着脸道,“那您就罚我念一晚上的《孝经》!”
“想得美!”康师傅抬手给了我一个“暴栗子”,“告诉你,若你下回还明知故犯,朕就……”
“知道知道,”我抢过话头,撇了撇嘴道,“若再犯,您就拿戒尺狠狠地打我!”
“戒尺?美的你!”康师傅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地样子,威胁道,“再敢乱吃,朕就用家法狠狠地惩治你一顿,让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好好体会体会什么叫做‘疼’!听到没有?”
家法,还一个月!太狠了!我哭丧着脸,瞟了一眼康师傅,顺从地点点头道:“听到了。”
康师傅仍保持着那色厉内荏的威严样望着我,可从他方才的言行中我早已知晓,他已经原谅我了,这回的教训算是过去了。我轻轻地挽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娇声唤了一句:“皇阿玛!”
“唉,你这丫头!”康师傅缓了脸色,无奈轻叹一声,伸出胳膊将我揽在身侧,我斜倚着康师傅,贪婪地享受着“暴风雨”过后的宁静和温存,目光游移到书案上恰好扫到了信上的几行字——“噶尔丹率兵掠厄尔德尼沼居民、直抵喀喇卓尔浑之地、距泽卜尊丹巴所居仅一日程。喀尔喀通国、各弃其庐帐器物、马驼牛羊、纷纷南窜、昼夜不绝”,我一惊,脱口道:“啊,喀尔喀被噶尔丹打败啦?”
康师傅一愣,立马将信收起,对我道:“这事儿不可外泄一个字,明白吗?”
“明白,”我郑重地点头,“这是军机,我跟谁都不会说的。”
“好,好孩子。”康师傅赞许地对我笑了笑,握住我的手,大约是想跟以往一样,想在我的手背上拍一拍,以示嘉许,可是,我的手在才在他的手心里被握了一下,就见他忽然皱了眉,将我的腕子反转过来,伸手在我的手腕上搭了一会儿脉,随后又略带痛心地轻斥:“瞧瞧,前一阵子已经调理得挺好了,又被你胡乱吃坏了,你啊你啊,就是不让人省心啊,唉!”
我将手收回来,交握着感受了一下,果然是冰冰凉的,心虚地望了一眼康师傅,也不敢辩驳。看来吃冰镇西瓜的后果已经显现,这回为了贪一时之爽,后果严重了。
“梁九功!”康师傅朝门外大吼了一声,梁九功急忙推门而入,康师傅吩咐道,“即刻传蒋燮进宫替大公主诊病。”
没多久,梁九功就带着蒋燮回来了,替我仔细诊治了一番后,蒋燮的结论与康师傅一致,那就是我亟须进行新一轮的调理,汤药和膳食须得双管齐下,否则,信期在即,我有可能像上回一样昏厥。一听这消息,我暗暗叫苦不迭,这意味着我又得开始沉浸在一碗又一碗的苦药之中!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康师傅盯着我喝完一碗苦药后又严正吩咐,从明天起,每天下了书房去宁寿宫请完安后,我必须到乾清宫的西暖阁呆着,直到宫门落锁前才能回到晨曦阁就寝,也就是说,因为极度怀疑我的自觉性,康师傅要亲自监管我用膳、吃药和学习,至于什么时候解除“监管”,要视我的表现和“病情”而定。
仅有的一点“自由”又没了!对这个决定我是百分之二百的不愿意,可才刚一提异议,他老人家的脸就阴沉得比锅底还要黑,我只得讪讪地住口。才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信用度在康师傅那儿又降了几个点,我还是老实呆着吧,别再惹得“龙颜大怒”了。
在乾清宫的西暖阁呆了几日,就一个感觉——没劲!
胤禛和胤禩下了学都不敢往这儿凑,没人陪我一块儿八卦了,小穗虽在身旁,可在这个庄严肃穆的乾清宫,她也不敢叽叽喳喳了,除了端药过来的时候说声“主子,该进药了”,用膳的时候说声“主子,该用膳了”,其他时间,跟这儿的其他宫女一样成了“闷嘴的葫芦”,除非我问她,她才答一句。在那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我也只好乖乖吃药,乖乖用膳,半口都没敢吐过,其他时间,要么,老老实实地捧着书本温书,要么铺了宣纸练字。唯一有点意思的时候,就是班第过来“探监”之时。每次,他都是跟着康师傅一块儿来的,康师傅询问视察一番过后,就会到东暖阁或者南书房去,趁这个时候,我可以跟班第下下棋,聊聊天,由此也获知了一点前朝的消息:夏包子的叛乱已被平定,正派人过去进行善后事宜;喀尔喀蒙古的土谢图汗察浑多尔济被噶尔丹的军队打败,生死不明,泽卜尊丹巴带了土谢图汗的妻女子媳一路狂奔,抵达苏尼特边境,祈求大清收留,可“收”还是“不收”,大臣们的意见不一,康师傅也有些犹疑不定,这几天的议政王大臣会议、九卿科道会议、以及康师傅与一班心腹重臣在南书房的御前会议的议题都围绕着这件事。
“铛铛铛——”大自鸣钟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正在百无聊赖地练字的我被惊得手一抖,好好的一点顿时成了一滩墨汁。我莫可奈何地撇了撇嘴,放下毛笔,将写废的宣纸揉成一团,瞄准了墙角的废纸篓,掌握好力度扔了过去,“嗖”地一声,废纸团准确地跌入纸篓里,我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坐下来,往椅背上一靠,把腿搁在书案上,盯着门帘,同时心中开始默数“五,四,三,二,一”,果然,刚数完,就见门帘一挑,小穗端着药碗准时出现,没等她说例行用语,我就指了指对面的炕桌,先发制人道:“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再喝。”
小穗有些为难地望了望药碗,迟疑道:“可是,皇上吩咐过这药得趁热喝的……”
“太烫,我喝不下,先放放,凉一会儿再喝。”这回的药非但味道难闻,还比上回喝的更苦,连喝了几天,我实在有点儿扛不住了。
“哦!”小穗满怀同情地望了我一眼,把药碗放在炕桌上,却又不放心地啰嗦了一番,“那就放一小会儿,您可别忘了,其实,这药已经放了一会儿了,是温的,太久可就凉了。”
“小穗,” 我放下腿来,哀怨地望着小穗,“你能帮我个忙吗?”
小穗点点头,很老实地道:“主子,您说,能帮的奴婢一定帮。”
我警惕地望了一眼门帘,朝小穗招了招手,小声道:“你过来。”
小穗怔了一怔,走上前来,问道:“主子,您有何吩咐?”
“那个……”我指了指药碗,小声道,“你帮我处理了吧!”
“不行不行!”小穗似乎惊恐万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瞪大了眼,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不是奴婢不帮,而是没法帮,也不敢帮啊。这不是在咱们自个儿宫里,是在乾清宫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咱们做了什么,皇上全都知道,奴婢求求您,您还是老老实实喝了吧!不然,皇上知道了,奴婢就再不能伺候您啦!”
“再不能伺候我?什么意思?”
“主子,”小穗眼泪汪汪地道:“梁公公那天提点过奴婢,说皇上觉得奴婢伺候不好主子,早就想把奴婢调离了,只是担心主子会伤心,才勉强留着奴婢,所以,这回奴婢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不然就回不去晨曦阁了。”
“梁公公真这么说?”
“嗯!千真万确!”小穗频频点头,恳求道,“主子,奴婢不要离开您,求主子您可怜可怜奴婢,好好把药喝了吧,别再动其他心思了。”
可怜的小穗,跟了我这么久,虽谈不上“上刀山,下油锅,出生入死”,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是算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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