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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下午九点十九分。
杰克本想张口问他们怎么能确认自己是在观望楔石世界,也就是斯蒂芬·金只有不到一天好活了的那个世界呢?但他忍住了没有问。答案就在于那个时间,笨蛋,答案如往常一样:九点十九分各数字加起来也是十九。
13
“那么,你们看到纽约时间是在多久以前?”罗兰问。
丁克算了算,说:“该有五个小时了,至少。当时是换班号角响起来的时候,太阳没了,晚上来了。”
也就是说,那一边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杰克也用自己的手指掐着小时默算了一遍。现在,思想变得很艰难,因为始终想着埃蒂,连最基本的加减法都变得缓慢了,但他也发现:只要他努力试一下还是可以办到。只不过,你不能指望只过去了五个小时,因为时间在美国那边过得更快。情况可能有所改善,因为断破者已经不在破坏光束了——它可能已经自我修复了——但也许还没那么快。眼下,那里的时间可能还会跑得很快。
而且,还可能突然跳跃一下。
六月十九日的清早某一时刻,斯蒂芬·金还坐在办公室的打字机前,像幅画儿般美好,接下来……砰!晚上就躺在附近的殡仪馆里,八个小时、乃至十二个小时一闪而过,他那些悲痛的家人在灯光下坐成一圈,想要商量金先生会喜欢哪一种葬礼,却总是违背他的遗嘱;说不定甚至会商量要把他土葬在何处。那么,黑暗塔呢?斯蒂芬·金版本的黑暗塔呢?或是乾神的版本?或是纯贞世界的版本?就将永远失去,所有这些版本。那么,你听到的声音又是什么呢?啊哈,一定是血王在笑,笑啊笑啊,不知道在迪斯寇迪亚的什么地方笑个不停。说不定,还有那个蜘蛛男孩莫俊德,跟着血王一起狂笑。
自从埃蒂死后,终于有了悲痛以外的思绪进入了杰克的大脑。那是一阵微弱的钟表走动的响声,就像是罗兰和埃蒂测试鬼飞球时的响动。就在他们把鬼飞球交给黑李嗣去埋伏之前。那是时间的声音,而时间从来都不是他们的朋友。
“他说得对。”杰克说,“我们必须趁早走。”
泰德:“苏珊娜要不要——”
“不!”罗兰说,“苏珊娜要留在这里,你们也要帮助她安葬埃蒂。同意吗?”
“好的。”泰德答,“那是当然的,只要你们开口。”
“如果我们没有回来……”罗兰算了算,一只眼微微闭起来,另一只眼则直勾勾地望进黑暗里,“如果到了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回来,那么估计我们就是回到了末世界的法蒂。”是的,估计是法蒂,杰克心想,当然啰。因为把别的推断说出来又有什么好处呢,那甚至是更合情合理的推断:我们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迷失在众世界中,永永远远的在隔界?
“你们知道法蒂吗?”罗兰在问。
“在南边,是吗?”沃辛顿反问道。他一直和丹妮,那个小姑娘在一起。“不过,到底哪边才是南呢?川帕斯和别的一些坎-托阿以前说到那里时总是谈虎色变,好像那里神神怪怪的。”
“那里确实神神怪怪的,没错。”罗兰冷酷地附和,“如果我们不能按时回到这里,你们可以把苏珊娜送上去法蒂的火车吗?我知道起码还有几辆火车可以运行,因为——”
“绿斗篷?”丁克边说边点头,“或者说狼群,你们是这么叫他们的。所有D线火车都能跑起来。那些都是自动操作的。”("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他们是不是小火车?会说话吗?”杰克问。他想到了布莱因。
丁克和泰德狐疑地对视一眼,接着,丁克转而看着杰克,一耸肩,“我们怎么会知道?与D线相比,我倒是更了解D罩杯,而且我相信这里的每个人都差不多。至少,断破者们是这样。我猜想有些守卫兵可能知道得更多。或者试试那家伙。”他一摇大拇指,指向了獭卅,他还呆呆地坐在典狱长之屋的门阶上,双手抱头。
“不管怎样,我们不能让苏珊娜再出乱子。”罗兰轻轻地对杰克说。杰克点点头。他认为他们也只能这么做了,可他还有别的疑问。要是条件允许,他会在罗兰听不见的时候用意念传达给泰德或丁克。他不喜欢这个决定——把苏珊娜独自留下来——内心里的每一个直觉都在大声抵抗这个决定——但他也明白,埃蒂不被安葬的话,苏珊娜是不会走的,罗兰也一样很清楚。他们可以带她走,但只能绑着她、捆着她走,那样的话事态只会比现在更糟。
“或许,”泰德说,“会有一些断破者愿意陪苏珊娜坐上南下的火车。”
丹妮点点头,“我们在这儿不讨好,因为要帮你们出去。泰德和丁克已经让事情糟糕透顶了,可是半个小时前还有人朝我吐唾沫,就在我房间里,我去拿这个,”她举起怀里的小熊维尼,那是个击球手模样的小公仔,显然深得她的宠爱,“我觉得,你们在这儿的时候他们不会干出什么事儿,但一旦你们走了……”她一耸肩。
“嘿,我不太明白,”杰克说,“他们自由了。”
“自由了又能干什么?”丁克反问,“好好想想吧。他们大多数人在美国那边都活得不舒坦。完全是多余的人。可在这儿,我们是贵宾,VIP!一切应有尽有,都是最好的。现在可好,啥都没了。你们要是能这样想一想,还会想不明白吗?”
“是的,”杰克硬生生地回答。他认为自己是不想去明白。
“他们还失去了某些东西。”泰德低沉地说,“雷·布莱伯利写过一部小说,名叫《华氏451度》,开头第一句话就是:‘烧东西是一种快乐’。好吧,这里也一样,破坏也是一种快乐。”
丁克在默默点头。沃辛顿和丹尼也一样。
甚至锡弥也在不停地点头。
14
埃蒂平躺在一成不变的灯光下,但现在他的脸孔很干净,身上铺着舍监卧床上的被单,整齐地叠在前胸。苏珊娜为他穿上了一件洁净的白色衬衫,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杰克猜想是从舍监人的衣橱里),而且,她必定还找到了刮胡刀,因为他的双颊和下巴光滑极了。杰克尝试着去想象她坐在这里为死去的丈夫刮面的情景——一边还唱着“来吧来吧考玛辣,稻谷开始收割啦”——一开始他想象不出来。接着,仿佛突然之间,这情景闪现出来,并强有力地触动他的神经,以至于他的泪水几乎再次汹涌。
她静静地听着罗兰对她讲话,坐在床边,十指交叉地放在膝盖上,眼帘低垂。在枪侠看来,她就像个含羞的处女,正在聆听婚约安排。
他说完了,她没有说什么。
“苏珊娜,你明白我刚才对你说的吗?”
“是的。”她答,但依然没有抬起眼睛,“我要葬了我的男人。泰德和丁克会帮助我的,以免他们的朋友们——”她苦涩而略带挖苦地着重于“朋友”这个字眼,事实上,这也让枪侠有点动容;看起来,她依然深陷悲哀,“——会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并处以私刑,把他的尸体吊在一棵酸苹果树上。”
“还有呢?”
“你们会找到办法回到这里、然后我们一起去法蒂,要不然就让泰德和丁克把我送上火车,我独自去那里。”
杰克不止是恨她声音中冷冰冰、无法接近的语气;这还让他害怕。“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必须去那边,是吗?”他焦急地问,“我的意思是,你是知道的,对吗?”
“趁早救下作家的命。”她握住了埃蒂的一只手,杰克惊愕地发现:连他的指甲都变得干干净净。他纳闷,她是怎么把指甲缝里的污垢都清理得一干二净的?也许舍监还有一套剪指甲工具,就像他爸爸总在口袋里揣着的钥匙链上挂的小玩意儿?“锡弥说熊之光束和龟之光束感激我们。我们认为,我们已经拯救了玫瑰。可是至少还有一个任务要完成。作家。懒鬼作家。”现在,她终于抬起头来了,双目炯炯有光。杰克突然意识到,也许苏珊娜不和他们一起去见——能见着的话——斯蒂芬·金反而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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