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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莎是自己把自己从雪里挖出来的。
没有一个魔法师会放任自己被别人或者大自然活埋。她主动运作起身体周围的能量粒子,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气都聚集到了头部和胸口,然后像是有序地关闭机器一样“关闭”了自己。这种办法是从东大陆沿着贸易商道传到埃米林的,对呼吸、心跳和魔法回路的能量运作要求都很高,介于治愈术和真正的魔法之间。当然,多亏大部分神学家的鼓吹,教会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法术,甚至把它和读心术、通感一起被称为少数不需要能源石作介质的“三大黑魔法”。
她的意识还在运作,在她估计危险已经过去的时候,就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身体中的能量流回全身各处,脸色重新红润,嘴里也能够呼出热气,心跳渐渐回到正常的速度。她单手摸出魔杖,先是刺进雪里,然后转一个顺时针的伊什何圈,念了燃火咒语。在她脸上盖着的雪逐渐融化,她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最后一场暴风雪在正午结束,北风送走了所有的云,她一睁开双眼就看到了湛蓝如水晶的天空。在她偏过头时,发现之前已经成为废墟的房屋被炸得更加可怖,公路断裂成了几段,边上曾经的联排居民楼统统变成了“生日宴会之后的蛋糕”,有的甚至只剩下一个大洞。在投弹密集的地方,所有的建筑都已经夷为平地,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是一座城镇。机场、空艇起降平台和码头统统消失不见了,又回到了最原始的样子。乔木、灌木和枯草也都不见了,只有焦黑的碳化物半掩在白雪里。
塞尔莎感知到她的体力随着能量的流动重新回来后,努力地伸手拨开面前的雪,又借助火焰魔法挖出了一个隧道。她手脚并用地匍匐而出,重新站立起来。随即打了个响指,手中的魔杖消失了。
街角,有什么人在说话。
塞尔莎站在已经不存在的篱笆旁边,看到一群阿尔尼兵正有说有笑地在不存在的人行道上散步。他们的脸上都还沾着雪和灰土,身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伤。显然,埃卡守军早就想放弃这个监狱似的岛屿了,他们根本就没做什么抵抗。阿尔尼人只留了一个小起降平台没有炸,那里已经没有人看守了。
“看啊!埃卡女人!”
有个人朝塞尔莎吹了声口哨,他们是刚被投入战场的一批士兵,之前一直在营地封闭整训,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样的漂亮女人了。她裹着厚实的黑色皮毛披肩,穿着羊毛马甲、裙子和尖头驼毛靴子,这是最典型的埃卡妇女服饰。但是那香槟金色的长发在埃卡人之中很少见,他们也没见过她那样漂亮的雀绿色眼睛。在阳光下,它变成了半透明的,如同小孩玩的蓝绿玻璃珠子。
“嘿,中午好啊,女士!”几个人立即快步上前,堵住了她的路,“您真美……您的披肩也很漂亮。”
“刚刚叫你们的轰炸给毁了。”她转了一个角度,给他们展示披肩上一条可怕的裂口。
“您的珠宝真好看,要是我的女孩见了,一定会喜欢上的……”
“我没有珠宝。”塞尔莎做了个深呼吸,说道。
“你戴着耳环和项链呢。”另一个人不死心地说。
“那都是假货。”
“我的丽齐才不在意我送的是不是假的——”
眼见着他们就要一拥而上,已经开始往她的披肩上动手了,塞尔莎立即猫下腰去,一个转身,魔杖直指这群人,施了一个固定咒,把他们统统摔在了地上。确定他们再也动不了之后,她冷漠地施了一个延时的遗忘咒,在她轻巧地消失在小道尽头时,固定咒被自动解除,他们也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
一个黑魔法师不必在和占领者打交道的时候装出无助的样子。她本身就是这群旧书派教徒眼中可怕神秘的异端势力。
塞尔莎跑到教堂门口,教堂也毫不意外地挨了炸,即使在空袭时它一直发送着灯光和无线电信号,尖顶上的伊什何圈、和平旗帜也没有被拆下去。经过这一次雪夜之后,伊什何圈、和平旗帜甚至是整个教堂屋顶都被掀飞了,里面全是碎砖烂瓦。一些木制的地方还没有塌掉,可能是艾特里恩留下的那个防护罩起了作用。
不过,因为恶劣的天气,阿尔尼空艇顶着狂风飞来后并没有在天上停留太久,摧毁教堂的大部分工作是大自然完成的。
“啊,真是。”
更多的阿尔尼士兵开始有组织地开进城市,那些躲在防空洞里的居民已经渐渐回到地面上了。街上到处堆着值钱的物品,都是从废墟的废墟里扒出来的。修士和修女们也在抢救他们的财物——但是塞尔莎很快发现他们并不是主动去瓦砾堆里挖宝的,有几个士兵正在他们周边看守着,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虽然没带枪,不过手无寸铁的神职人员们并不敢做点出格的事情来。
在教堂附近的某个检查站,寒冬游骑兵的陆战队员们正在签担保书——保证这些普通居民之中没有间谍和破坏分子。但是他们没有办法阻止阿尔尼兵收缴这些居民的财产,塞尔莎观察了一阵子,大约二十分钟内,就有好几个行李箱被敞开丢在街上,里面塞着丝织品、金表、香水、皮衣、靴子和套鞋。这堆东西边上,有两个列兵正在忙着贴告示,告示用通用语、阿尔尼语和埃卡语写成,大意是让所有人都住到残存的两个城区去,并且在三天之内到工作介绍所登记。
塞尔莎皱着眉看完了这一则贴在赃物边上的告示,她一声不吭地抽出魔杖,把自己变成了“沃涅米教区的姐妹”。阿尔尼人允许修士和修女继续本职工作,并且不必去登记。这其中包括从西境赶来志愿服务的“兄弟”和“姐妹”们。有皈依宗教的,也有隶属教会的白魔法师。有一些西境自发组织的白魔法师正拉起圈子念咒语,好像是在净化什么东西。
“华而不实。”身为黑魔法师,塞尔莎小声评价道。
“修女,您也了解魔法?”
一个女魔法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话,用通用语突兀但温和地问道。这个瘦小的姑娘没有参与白魔法师们的净化活动,而是和塞尔莎一样站在一旁观看着。她是索尔修人,可能会说一些北方的厄乌萨语(赫洛和北方邦联的语言),但是她应该不会讲埃卡语和阿尔尼语。事实上,她说起外语时也带着很浓的索尔修发音。
“哦,我有名字,我叫雅莉妮尔。”塞尔莎微笑着说,“倒是你……是大学生吗?”
“本来要读的,在来东赫洛度假时,叫去年的赫洛战争耽搁了,只好休学一年。”她不紧不慢地说,“我和表哥一家要疏散到森格污水处理厂,后来又给冲散了,我一个人跟着游击队过了大半年,又被交给了一窝土匪,通过他们找到了我表哥,付了很大一笔赎金才赎回去。”
“那确实……应该休学。”塞尔莎努力保持一位修女的包容和柔情,“可是你怎么又来这里了呢?”
“我总觉得应该做点儿事情。在流浪时一直支撑我的是《圣训》,我想……应该像圣苏蒂娜——圣子的妻子——那样,帮助这些可怜的人。所以我就来了。”
“你这种人,其实应该加入寒冬游骑兵。”塞尔莎忍不住说,“能在那儿待下去的人都很……无私。”
“他们要么不信神,要么是异教徒和异端,雅莉妮尔姐妹。”她笑了笑,“阿尔尼的长官还是很有风度的,他们特地开了绿色通道,允许我们在占领区分发救济品。”
“哦,好吧,继续你的服务吧,小姐——”
“温弗莱雅·哈维兰。”
“——哈维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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