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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带来了新秩序16（第1页）

占领的过程发生得很快。即使依靠着崎岖不平的山地，城镇之外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发生。埃卡人接受了他们的命运，对沃涅米人来说，被阿尔尼王国统治和被埃卡王国统治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但是，真正看到占领军还是两天之后的事情。残冬的太阳努力地融化着山地的雪，却依旧阻挡了阿尔尼的四足装甲车和履带式战车。他们只能爬上山麓，积雪太多了。

阿尔尼兵们不得不放弃了当代科技，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马，带上辎重、骑着马往山里走去。命令是占领这座大岛的每一间民房，在定居村里的寒冬游骑兵营地、庇护所和空艇起降平台也包括在内。

为了应付阿尔尼人，埃卡-卫士敦防区的行政官赶了过来。他本来是要在营地基本完成后才会来的。和水银号上的行政官不同，寒冬游骑兵的防区行政官和防区司令是平级。

埃卡-卫士敦防区的行政官是一个和莱宁司令同样年龄、同样读过爱瑞军校的弗芒恩人，欧拉佩·勃留沃。除此之外，他在性格上和安德奈完全不同。他长着浓郁热烈的暗金色头发和深蓝的眼睛，鼻梁上点着一堆雀斑，下巴上还有些胡茬。他待人亲切随和，说话滴水不漏，一点儿也没有安德奈的那股子高傲。任何人初次结识他们都会有这种第一印象：安德奈是沉默的、循规蹈矩的、端架子的、冷淡的、“其他人的”；欧拉佩是热情的、外向的、亚文化的、粗糙的、“自己人的”。这种不同或许能追溯到西境多国干涉托卡里切入侵奎拉的战争，安德奈和欧拉佩都参加过。只不过安德奈是骑兵中尉和联络官，欧拉佩在步兵团。

这种不同甚至还可能追溯到他们的童年：安德奈是一位子爵的小儿子，欧拉佩的父亲是个鞋匠，他的叔叔和姐夫也都是鞋匠。甚至还是卖木鞋给穷人的那种，而不是为老爷太太们做高级手工鞋。

在寒冬游骑兵的总部星堡认识之前，欧拉佩只远远见过一次安德奈——在樱桃月，索尔修驻弗芒恩使馆门口，退伍老兵的街垒边上。他骑马停留在使馆围墙后面，一手持军刀，一手握着缰绳，平静地注视着门外发生的一切。樱桃月之后，很多人流落到了北方，欧拉佩加入了寒冬游骑兵。由于极度缺人，他又是科班出身，就这么当上了行政官，直到——十多年后的现在。

如果不是安德奈为了拒绝去波里萨利齐服役而加入了寒冬游骑兵，他们可能不会有更多交集了。他们能成为朋友，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爱好美术的安德奈还给欧拉佩画了一幅油画，这幅画从没被后者公开展示过。安德奈还请欧拉佩帮忙联系画家给自己画一张很好的肖像，由此产生了寒冬游骑兵队员之间流传已久的、不知是杜撰还是真实的笑话。那是在安德奈刚从哥哥那儿继承头衔和财产后的事情：

——“这是什么！这两个人不是你和我堂妹吗？！”

——“对，这个是我，这个是你堂妹。”

——“那我在哪儿？”

——“你当然在视察前线啊。”

欧拉佩和很多队员们一样叫他的搭档“安迪”。安德奈起初比较反感，后来渐渐就不了了之了。例如在暴风雪停息的第一天，欧拉佩骑马进山的时候，就大声地喊了一句“安迪”。很多新队员都奇怪地回头看他，并更奇怪地发现他喊的是那个总是表现得高高在上的莱宁司令。

“安迪！你个耗子！往山里钻很舒服吗？”

安德奈刚刚从一个炸塌的防空洞那边过来，他的衣服上和头上全是尘土，脖子上绑着脏污的绷带，渗着血和半透明的脓液，这下是真的像在苔原打洞的灰鼠了。尽管如此，他还是给了老友一个面子，礼貌地说：

“没有空袭的话确实很舒服。”

“防空洞塌了是怎么回事？没我在你是不是什么都做不成？”

“圣子在上！谁能想到他们在那种天气下飞过来！”

“来不及加固工事是吧？死了人你必须负责……”

“佩尔。”安德奈突然打了个手势，止住了老战友之间没有营养的亲切交谈，“他们的计划中包括了摧毁我们，并不是误炸。”

“啊，你是说私掠船黯炎号？水银号通知过我了。”

“水银付出了很大牺牲，如果不是她把那艘空艇引开，你现在就原地升官了。”安德奈说到这里，苦涩地勾了一下嘴角，“她最终降落在三号岛，我准备派人乘巨灵号破冰船过去。”

“那么防空洞呢？人都救出来了？”

“一个不少。”安德奈摆了摆手，他说话的样子好像是这群人的被困与获救与他都毫无关系。

“至少你还没抛弃他们。”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安德奈一边叹息着说，一边动手揭开脖子上的绷带，“这道口子最近又裂开了，好像它感知到了什么东西似的……”

欧拉佩终于带着真正担忧的态度查看了安德奈脖子上的伤口，它很像一道擦伤，和最初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是结痂掉了，甚至还有些发炎，在坏死的地方长出了粉色的新肉，还渗着难闻的脓。安德奈非常熟练地偏过头，拎出满是麦酒味的手帕擦净了脓血，从口袋里拿出药液棉和便携绷带包扎起来。

这伤口是来自冬妖的诅咒。它会止血和结痂，但从来不会真正愈合。某个时刻，就有可能重新裂开。安德奈在确定它还不会伤害自己的健康和生活后，就放弃了无休无止的求医问药，而是常年在脖子上缠一圈绷带。这已经很幸运了（更不幸的罗维德舰长失去了右手的几根手指和半张脸）。安德奈的伤口带来的最大影响是在他去西境开会和参加晚宴时引起了一些关注的目光，他们怀疑他是个吸血鬼。

“冬妖要回来了。”欧拉佩说。

“先来的是阿尔尼人。”安德奈回应。

“他们甚至把东西都留在山脚，就为了见我们一面。”

“我们也没有东西招待他们，连咖啡都是假的。”

在这段对话结束两天之后，他们站在白雪皑皑的半山腰高地，看着一队棕色马沿着小道渐渐爬上来。安德奈尽量拍掉了头上和身上的土，让自己的形象不至于那么狼狈。欧拉佩也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在雪里蹭掉了皮靴上的泥点子。尽管也赶了很多路，对方还是比他们整洁许多。在阿尔尼人终于要爬上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漂亮的猩红斗篷、深灰制服和镶了白边的金圆圈勋章。对方是一个有点发福的人，但是也没有胖到能让战马气喘吁吁。他的脸很圆润，因为吹了半天山风而红得像是被抹过辣椒。他留着两撇翘起来的胡子，头上戴了礼服才会配的传统圆顶盔。“这下搞得我们更寒酸了。”安德奈悄悄对欧拉佩说。后者毫不客气地小声说：“你这少爷兵！”

“墨廷斯！”他愉快而大声地用通用语喊道，“谢天谢地，我总算能遇到一个懂得接见占领军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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