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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男知青们马上听懂了,哄然大笑。小小听不懂,气恼地一遍遍重复:
“我没拔,就是没拔!”
她越说这俩字,大伙儿越笑。我看不过,喊过来孙小小,让她到田埂的开水桶给我端一杯开水,小小一向听我的使唤,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我回头对林镜说:
“林镜,有句话不知道我当说不?我知道你们看不起小小的家世。但那不是她的错。你们要是这么着一直耍弄她,只会有一个结果:让她走她妈和姐的老路。你们愿意这样吗?”
林镜刷地红了脸,很有点无地自容的样子。刚才跟着起哄的其它男知青也讪讪地沉默了。林镜其实是个好男孩,平素与我和颜哲很友善,心地也不错。听了我的责备,以后再也不戏弄小小了,反倒经常护着她。小小也凭本能认准了我,就像小狗小猫能认准家里哪个人最亲它一样。她有什么心里话,一点也不瞒我。
前天晚上,我已经睡着了,忽然有人扯我的胳臂,我睁开眼,原来是外宿舍的孙小小。她俯在我脑袋上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让我说话,然后悄悄拉我出门,一直走到离知青宿舍较远的地方才停下,在这儿说话不会有人听到了。我小声问:
“啥事?把你紧张成这个样子!”
她确实非常紧张,浑身止不住发颤,两眼像高烧病人那样怪异地明亮。我原以为她是让吓的,后来才(非常痛心地)知道,她不光是害怕,更主要是亢奋,而这一幕最终极大地影响了她,让她一生都走歪了。她说:
“赖场长刚从我们屋出来,我就来你这儿了!”
鉴于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再衬着她异常的表情,这句话让我有了误解:莫非那个色鬼场长把小小怎么了?原来不是,事情是这样的:孙小小与岑明霞和宗大兰住一间房,这些天宗大兰回北阴探亲去了,只留下小小和岑明霞两人。一个小时前,小小刚想睡着,呀地一声有个男人推门进来。天热,男女知青们睡觉都不上门的。那人熟门熟路地走向里边岑明霞的床铺,撩开蚊帐坐到床边,小声和岑明霞谈话,原来是赖场长。两人谈了很久,小小在这边竖起耳朵听,能听出个大概。赖场长说:
“农场已经来了第一批招工指标,可惜不太满意,是县纺纱厂的,集体工指标,不是全民工。让不让你走这批指标,我很犯难。走吧,也许以后有更好的地方;不走吧,万一以后的指标还不如这次呢。你说该咋办?”
听见岑明霞小声说:“我听你的,听哥的安排。”
那边沉默一会儿,赖场长小声冒出一句:
“……也舍不得你。”
“那我先不走,下一批吧。”
后来那边不说话了,只听见床咯咯喳喳地响着。农场各宿舍都是土坯垒的床,上面铺着高粱杆,咯咯喳喳就是高梁杆的声音。小小偷偷抬起头,借着月光观察。透过岑明霞的蚊帐,隐约看见场长趴在岑明霞身上,屁股撅着,一下一下地用力,床的咯喳声伴着他的节奏。孙小小吓坏了,一动不敢动,生怕场长发现她没睡着,其实赖场长那边根本不在乎她。后来听见岑明霞小声央告:
“哥你小心点,别流到里边……”
再后就没有声音了,场长在她身上趴了一会儿,下床走了。孙小小再也睡不着,等岑明霞睡熟,偷偷来找我。
听着小小绘声绘色的描述,我止不住手足发冷,那是缘于极度的愤怒。说句没道理的话,如果赖安胜把那个贱女人唤到场长室里去,不管他咋样干,我肯定不会这样愤怒。但他竟公然当着另一个女知青的面!当着一个14岁的女孩子!他竟然一点也不担心别人告发他!
早在知青下乡之前,“上边”就深知女知青们面临的危险――女知青和他们的男上级。一边是比农村姑娘嫩生风情的城里女学生;一边是握有生杀大权的、又常常处于性饥渴状态的农村男干部。这种双重的不对称会造成什么后果,那是不难想象的。所以,上边制订了保护女知青的强力措施,甚至比保护军婚更严厉。在旧城县就曾发生过轰动全县的一件事:一位女知青到公社邮局去寄信,一个同她相熟的男职员一时发贱,开了一个过头的玩笑,顺手拿剪刀把她的辫梢剪掉一段。这位姑奶奶大怒,立即喊来男知青把那人痛殴一顿,又告到县里。县革委极为重视,最后那人被判两年徒刑,开除公职,罪名是“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犯”――也亏得法检两院能想出这么机智的罪名,因为那人仅剪了一个辫梢,划入“流氓犯”不大够格的。这桩案子确实震慑了不少农村干部,他们相互见面时会开一些荤玩笑,说:一堆嫩生生的香瓜放到眼前不敢啃呀,叫咱们干眼气。
可是在我们农场,那个色鬼竟嚣张到这样程度!孙小小盯着我,一双大眼像猫眼一样发亮。我强使自己冷静下来,考虑片刻,劝小小说:
“可不敢告诉别人!这是大事,如果你说出去,又没有真凭实据,赖安胜一定饶不了你。”
小小一个劲儿点头,说我只信得过云姐你一个人,我只对你说,绝不会告诉别人。我劝她回去睡吧,岑明霞不一定睡熟的,如果她发现在那件事之后你偷偷出来,肯定会怀疑你。小小说:
“好的好的,我就回,我这就回。”
但她并没有回去的意思。我问:
“小小你还有啥事?”
小小的问题显然不好出口但又非常想知道,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
“秋云姐,岑明霞说‘流到里边去’,那是啥意思?啥子流到里边?”
我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窘得脸上发烧。我喝道:
“别问了!这些东西不该你知道的。快回屋吧。”
看我生气,孙小小不敢再问,乖乖地回去了。看着月光下她已经开始发育的身影,我止不住心中发冷,因为我已经预见到小小的未来。她因历史的阴差阳错,看到了这个年龄本不该看到的事情。这些劣性刺激太强烈,让她对性事的兴趣远远超出14岁孩子应有的限度。我想,她很难逃脱她母亲和姐姐的覆辙了。
我果然不幸而言中,孙小小次年招工回城,那年她还不足16岁,很快变成一个纵欲无度的淫妇,情人是论打计算的。直到20年后,那时她改名叫孙肖晓,是市骨科医院的护士长,和第三任丈夫离了婚,仍每天去他家住,影响很坏。我那时和她基本没有来往,有一天在街上偶然遇上她,扯了一会儿闲话。那年她大概有三十七八岁,总的说来漂亮的“硬件”还在,大眼睛,白晰的皮肤,胸脯丰满,两个迷人的酒涡,身段也保持得不错。但当年少女的光艳是永远失去了,只能靠粉底和眉影来弥补了。她的穿衣相当新潮,迷你裙,露肩的T恤,这在当时的北阴都是为天下先的。但我总觉得她和真正的年轻姑娘不同,那些新苗是从新时代中长出来的,骨子里都带着新潮;而孙肖晓却是在努力追逐一个不属于她的时代,有点悲剧性。
闲谈中,鉴于往日的友情,我把那些街谈巷议告诉了她,也委婉地劝了几句。孙小小非常真诚地、坦率地、理直气壮地说:
“云姐你不知道内情。那个不要脸东西和我离婚之前提的有条件哩,非要我答应,离婚后再陪他睡100次。当时我为了能痛快离,只有答应了。我现在是数着指头去他家的,只要睡够100次立马就走,一回便宜也不让他占!”
我唯有叹气,不再劝她了。那时有一个随意的想法,单是因为孙小小这一生的堕落,赖安胜就死得不屈。
第二天晚上和颜哲幽会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颜哲顿时勃然大怒,发怒的原因和我一样:不光是因为赖安胜诱奸女知青,更因为他做事之嚣张。颜哲甚至骂了粗话,而他过去是从不骂粗话的:
“我操他妈!禽兽不如的东西,色胆包天,太不把知青当人了!我明天就去县里去告他,县里告不倒我去地区,去省里!”
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已经经过一天的沉淀,所以比他冷静一些。我说:
“我不反对你告,但是得慎重。这种事岑明霞绝不会承认的,孙小小这种见证人也十分靠不住,年纪太小,又缺心眼,不定让赖安胜怎么一唬就唬住了。弄不好赖安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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