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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所谓托孤（第2页）

萧知成从轮椅的暗格中将自己精心制作的小军棋拿出来，交到萧知年手中，“年儿，现在我大梁和南楚打得难舍难分。最临近的一场淮海战役，就在青州与南楚的花灵城边境，在那儿我军放了十万将士，而南楚只有五万，可是他们却能凭借五万士兵拖了我们整整一个月，你觉得是为何？！”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将里头仅剩的药丸吞下，面色忽的红润起来。

萧知年没注意到他的举动，细细端详着送到他手里的军棋，棋子是白玉所做，上头没有任何文案，只镌刻着两个文字‘梁’‘楚’。梁用的是紫色，楚用的是蓝色，因为镌刻的颜色不同，所以很容易认出来。

精巧的棋子引起了他的兴趣，听萧知成说完，他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因为花灵城旁有六道峰这座断崖天险，而且我听曹将军说，花灵城的天气变幻无常，六道峰底下便是一道黑海，若有下雨或起风，很容易引起极端天气。或许，他们就是凭借这些才抵抗住的。”

“可是我们的军力是人家的一倍，更何况那些都是防御边境久经沙场的将士们，怎么会看不透呢，你说的不成立。”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萧知年皱了皱眉，断然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也能掌握六道峰，并反过来运用这个天气，那么战事就不会拖了一个月都没打完了。”

他早就听曹将军说，六道峰跟黑海并不在花灵城的辖区内，而是隔在青州和花灵城中央的一道天堑。而南楚人之所以把这个划进他们国土，不过是因为将领懂得如何把控这块地方。可是同样的，我们的将领也在那儿生活了很多年，按道理也应该可以控住这快地，更何况我们的军备是人家的数倍。

望着年幼的弟弟满是不解的眼神，萧知成心中升起一股愉悦，可他却反问，“你的意思是，我国的将领故意不占这块地？！”

这样一说，萧知年就为难起来。其实当日在文书楼的时候，他也曾这样说过，只是父皇觉得他胡言乱语还训斥了他一顿，导致他之后不敢再这样说了。可大哥和二哥对他好，于他们二人他是从来不设防的，所以还是说了。

萧知成看出他的为难，放低声音鼓励，“没事儿，你直接说，我不是父皇，不会责怪你。”

“若不是故意的，那也是有意的，又或者就是无能！”萧知年声音突然凌厉起来，脸上显现了六岁孩童不应该有的冷。

“你有没有想过，战士在前方浴血沙场，我们身为皇族无力袒护还要这般恶意揣测，一旦被他们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这番话父皇也这么问过，只是被萧知成用一种十足阴阳怪气而少了威严的话说出来，萧知年便不害怕了，只是断言，“我大梁人才济济，身为掌权者若是不能看透这一番，那也是无能。战士无能尚可换将，掌权者无能当是国之祸。”

瞧见他眼底那番杀意，萧知成觉得自己三年来明里暗里的安排真是值得，他压抑住眼中因欣喜而产生的泪，用着仅剩的力气示意萧知年，“把你手中的军棋扔出去，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扔到六道峰那个位置。”

萧知年看着右上角最边边，心里开始紧张，但这是大哥的要求，不能让他失望。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将军棋扔了出去，‘咚！’一声低沉的声音过，那旗子稳稳落在‘六道峰’三个字所在的位置上，他这才发现原来那棋子底部宛若印章一样的红文，其实是可以粘在图上的东西。

然他这一回头想跟大哥讨喜，却见他只剩那双眼还有亮光，嘴角的血流得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他这才意识到自家大哥好似要离他远去了，大喊起来，“大哥，你怎么了？！我去找春雪，去找父皇，去找太医，去找他们救你！”哭喊着他就要跑出去，萧知成赶忙劝住，“你若是再走，我最后的话你就听不到了。”

萧知年立刻停下来回头，边哭边说，“好，我听你说。”大哥要说的一定很重要，他不能走，绝对不能。

萧知成握住他的手，他觉得自己活了十数年，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喜乐，“念儿，我让曹将军教了你三年，这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大梁的武将里全都是蛀虫，文臣更是不顾国体，他们装得好演得像，十数年来，为了争权夺利这国早已是外强中干。父皇生性懦弱，纵然有稳固疆土的野心，却没有大刀阔斧改革之意。念儿，我们大梁江山若想续延百年，需要的是一个杀伐决断、冷酷到不近人情、果决勇猛的皇帝。”

“哥哥....”

“我相信你。三岁的时候抓阄，你在所有物品里选了两把刀剑，那年清越离去，是你在清醒后问我‘哥哥，怎么样可以保护一个人’，我说‘有能力才可以。’跟着曹将军学了三年，我让他教你如何认这大梁军备，如何看透武场杀伐，今日一试你全都会了。四岁在文书楼你就能熟读四书五经，五岁你就能在大臣的疑问中高谈阔论。我的弟弟，远超乎我想象的聪明。”

说到此处，他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大喷而出，还好避开了萧知年，否则他身上只怕全都是血了。只剩最后的力气了，他朝萧知年嘱咐道，“你的身体比我好，所以如果你有一日登临高位，一定能带给大梁百年盛世。念儿，记住你今日对我说的，若有这来日，你一定要如同今日所说一般，换将！整肃大梁，将这般无能之人血洗！军，永远是一个国家的根本，也是一个掌权者最重要的筹码。有了能力，你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答应我念儿！”

萧知年紧抓着他的手，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在极速流失，赶忙应下，“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哥哥，你别走，别抛下念儿！”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不怎么管他，所以都是二位哥哥在教导，他不想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人都像清越一样离他而去。

萧知成感觉自己的眼越来越蒙，就连眼前的画面都换了那自己最爱的却早已去了的女人，他呢喃道，“答应就好，哥哥走了，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尾音落，他的眼闭了起来，无论萧知年怎么喊，人都没了气息。

萧知年大着胆子确认了下鼻息，确定没了，万分悲痛从心中涌上，“哥哥！”

兴文六年春，大皇子萧知成因病逝世，文帝伤悲下令举国哀悼三日，谥号‘忠’，以亲王之礼下葬，原定的太子册封之事和中书阁出了一半的诏书全被拦下，从此之后无人再提。后日，二皇子萧知行被封宁亲王，暂不开府建衙，居原四皇子萧知年所住之承欢殿；四皇子萧知年被封雍郡王，暂不开府建衙，赐居大皇子萧知成原所住之承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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