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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那声音动听，好似三月里的春风，抚的人心都柔软了，琬宁恍惚出了大殿，日头暖和了一些，她亦步亦趋跟在阿媛身后。阿媛是皇后的近侍，乍一看，并不美丽，眼角眉梢却天生带了一丝妩媚，同人说话时，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总带着笑意。

&ldo;你和蒋姑娘李姑娘住在一处，见过公主，会遣人把你送过去，想必夫人也教授过你该守的规矩，姑娘万事有分寸就行了。&rdo;阿媛徐徐说着，例行公事的口气，琬宁轻轻颔首道了谢。

刚绕到一处长廊，隔着镂空的墙，琬宁似乎看过一袭身影一闪而过，以为自己看错，并未留意，不想走到尽头，忽听阿媛&ldo;哎呦&rdo;一声，她循声抬首，只见阿媛捂着胸口，娇嗔瞪来人一眼，兀自拿出帕子掩面轻笑几声。

&ldo;当白日见了鬼，无声无息的！&rdo;阿媛眉眼弯弯，&ldo;王爷方才还在殿中，此刻是长了翅膀？不陪乌衣巷的姑娘们，这是要去做什么！&rdo;

琬宁霎时红了脸，竟是英王，他怎么忽然冒出来了呢？两只手不觉绞在一处，不知是否需要上去行礼，不想那二人根本没理会自己，只有说有笑往前走。

&ldo;阿媛姐姐今日的发髻很美，是新式样？&rdo;英王说着便往阿媛身边靠，阿媛也不避开，忽冷笑一声，&ldo;这发髻已经连梳几回了，王爷是早知道乌衣巷的姑娘今日要来，七魂八魄都不在了。&rdo;

&ldo;姐姐不高兴了？&rdo;英王朗声一笑，&ldo;今日我确实丢了魂魄，不过姐姐方才说七魂八魄，无论何时，我这还剩一魂魄为姐姐留着呢！&rdo;

不等阿媛说话，他欺上身来，在她耳畔轻轻吐气：&ldo;回头我园子里鲜花开了，第一枝定送给姐姐，正配这发髻……&rdo;

阿媛被弄得痒，嗤地笑出声来，拿帕子轻甩他脸：&ldo;花有什么稀奇的，娘娘园子里的岂不比你那更好？&rdo;说着似乎想起琬宁来，往后瞥了一眼，迎上琬宁痴痴呆呆的模样，便虚推了英王一把。

&ldo;王爷还不曾回我话，这是要到哪里去？老黏着我们算什么……&rdo;

英王负手而笑：&ldo;我有事同公主说，姐姐这也不高兴？&rdo;

&ldo;那才是王爷正经的亲妹妹，奴婢们可不敢。&rdo;阿媛面色柔和不少，娇嗔道。

琬宁完全想不到，这位王爷，竟是这样性情。他似乎同谁都可以亲昵无间，并不避讳，仿佛一切举动皆自然而然，不觉荒唐，宫人们似乎也习惯这一切。

等到公主殿中，阿媛毕恭毕敬在屏风外站定，不复先前的活泼，把话一一回清楚，便告退，临行前，琬宁分明看见英王自她手中轻挑出那方帕子塞进自己袖中，阿媛只虚晃一下，并不是真意夺回，双目斜飞，笑看他一眼去了。

屏风那一侧的公主，一直未出声，只命婢女芳寒出来问话，好在问题简单，让她写几个字看看罢了。

&ldo;我来帮妹妹研墨。&rdo;她听见英王声音，应该是同公主讲话。果然，下一刻，就见他绕过屏风而出，坐到案几那里，朝芳寒丢了个眼神，芳寒立即上前替他挽了袖子。

又见芳寒立在他一侧，在那娴熟地抻着宣纸，琬宁只好默默走上前去，拘谨得很。时间过得慢极了，琬宁目光只落在那洁白如雪的纸上，一点不敢分神。

&ldo;姑娘，请。&rdo;芳寒微笑示意，自觉往后退了退，倒是英王还在一旁坐着，淡淡瞧她几眼。琬宁不免慌乱，心下紧张，脑子里一遍遍念着夫人的教导，才定下心神，俯身下笔。

她的字并不是闺阁一路，反而像男子，遒劲刚毅，眼下开始流行楷体，她的则仍带着很重的隶韵。英王见她写好&ldo;颜若芙蓉花&rdo;几个大字后，不置可否，示意芳寒送过去。

琬宁怯怯往屏风那看了一眼，听英王忽轻咳一声，她没留意手底，一个激灵，竟碰翻了墨，那砚台扣在英王衣衫上，登时晕染开来，点点墨迹格外扎眼。

她也乱了手脚，连声致歉且掏出帕子想替他擦拭，却瞧见他眉头紧锁，明显的不悦，扬手挡住了回来。

这么明显的拒绝，琬宁讪讪缩回了手，好在芳寒已循声而出，一眼瞧出事由，快步上前仔细看了看，才柔声说：&ldo;怕是不好洗，&rdo;复又轻笑道，

&ldo;乌衣巷有两个会作画的姑娘，回头让她们给您在这补成一副水墨丹青。&rdo;

&ldo;好啊，连姐姐你都打趣我！&rdo;英王早把愠色换了笑容，芳寒趁势道：&ldo;可不许在这里发脾气，姑娘初来乍到，难免紧张。&rdo;说着冲琬宁温柔一笑，这才消除了琬宁些许不安。

英王轻哼一声，目光在芳寒身上流转：&ldo;姐姐每日有发不完的善心，却单单对我苛刻，上回问你要那块玉，最后竟也不舍得给。&rdo;

芳寒一面听他说着浑话，一面早弯腰拿帕子轻轻给他拭手，头也不抬：&ldo;奴婢脖子上的那块，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宫里宝贝多的是，老盯着奴婢这个岂不是糊涂了？这叫什么，劣币逐良币？&rdo;

&ldo;姐姐不懂，这玉你带了那么久，早浸着女儿家的馨香之气，哪里是世间俗物比得上的？但凡这世上玉器一类东西，并不是新的才好，需带着人的气息才贵重。&rdo;英王看着她耳垂处一片雪白肌肤，嘴角满是笑意。

&ldo;王爷的门道向来多，这么听，也有几分道理。&rdo;芳寒抬首温柔一笑，直起腰来。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和方才情形一样，琬宁垂首尴尬而立，这些话一字不落听进耳中，自己倒红了脸。

&ldo;让贺琬宁过来。&rdo;里面忽传来公主冷清的声音，芳寒微微颔首示意，琬宁提裙小心翼翼进去了。

行过大礼，应公主要求，她才稍稍抬首，眼前的公主，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眼清隽，面上却覆盖着一层霜雪，让人陡然而生敬畏之情。

&ldo;你这字体，倒颇有古韵，日后，我便照着这个练，需你指点。&rdo;公主语气寻常，琬宁很想以示谦虚，面色绯红，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琬宁瞥见一角衣裳，原来英王进来了，下意识往边侧挪了挪，只听英王淡淡说：&ldo;不过脱不了隶体的窠臼，比不上妹妹前些日子所学。&rdo;

这是明里否定她，琬宁抿了抿唇，察觉出英王的不屑，心里酸酸的，怅然若失，又听英王道：

&ldo;过些日子就是妹妹的及笄大典，妹妹想要什么做礼物，尽管说。&rdo;话刚落音，就听芳寒在外头轻声道：

&ldo;乌衣巷成府的大公子在殿外候着，想见公主。&rdo;

他终于来了！英王眼中多了几分玩味，手底摩挲着玉扳指，扬眉朝外望去：&ldo;看来有人已经备好了礼物。&rdo;

阮氏一案，诛杀的是帝师，案子全权经他的皇叔建康王操办，连罪名都是建康王糙拟，皇叔权势渐重，父皇和母后自然要同乌衣巷四姓再走得近些才是，英王不觉敛了笑意，若有所思望了望公主。

可那乌衣巷成去非，是个有故事的人，江左皆知。倘是细细说起来，怕是一时半会也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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