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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那个时候掠过他脑海的想法是——不知道能不能亲眼见到这样原始而野性的动物。

世界上还是有一些美,能让人付出任何代价去追寻和记录。

“我算是知道老头儿为什么回来之后总说有遗憾了。”顾斐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

卓屿似乎不大习惯他这么称呼自己的老师,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松开:“所以你也是来拍犴的?”

顾斐摇头:“我嘛……我还不知道要来拍什么。总觉得如果只是单纯的记录,好像已经有很多人在做这件事了,我想找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卓屿没说话。

“对了,刚才我和老头儿打电话,他才告诉我,柳莎——是你的姐姐?”

卓屿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我倒是没看过她的作品,不过这次同行的陈铮是美术系的,他跟柳莎聊过,很欣赏柳莎的作品。”

卓屿目光微微亮了亮:“柳莎的画很好,原先我们都让她考学校,但是她去呼伦贝尔待了半年就回来了,说不适应那边的生活,家里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顾斐“啧”了一声:“那还好老头儿他们发现了她,不然这样的天分,一直待在这里有些可惜了。”

卓屿没说话。

顾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摆了摆手:“呃……我没有说这里不好的意思,我是想说,柳莎的天分那么好,更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能把你们的文化特色让外面的人知道。”

卓屿吐出一口气:“我知道。我也觉得去外面对她将来也许会是更好的选择。整天留在山上,也不能打猎,驯鹿也慢慢的快要变成供游客观赏的工具……没有了自由,很快就连这片山都要不属于我们了。又有什么意思。”

顾斐听出了他话音里低沉的意味,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你呢?你没想过要离开吗?”

卓屿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熄,他的动作很慢,火光熄灭之后他的食指又轻轻捻了捻,确保没有一丝火星,才慢慢开口:“离开又能到哪里去呢?我们的根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也离不开。”

他的声音依旧像先前在山上一样,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顾斐其实有些不解,但是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顿了顿,他换了个话题:“这几年到这边来旅游的人好像多起来了。”

“大部分是取道根河去漠河那边看极光的。很少有人会在这里停留。”卓屿的声音很淡。

“难怪……先前我们进城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个路牌,写着什么民族乡的?那也是个景区吗?”顾斐有些好奇。

“这两年新建的,花架子罢了。根河的位置其实有点尴尬。不像漠河那么靠北,一年好歹有那么几个月可以等等极光。这些年经过的游客多了,镇上也开始想办法发展点特色旅游。所以就有了那个民族乡。”

“你们族人在那边住吗?”顾斐越发好奇。

卓屿摇了摇头:“一开始有几户,但后来慢慢搬出来了。传统的猎民都不爱去那边,觉得人来人往的很吵闹。不过以后……也说不准。”

顾斐“唔”了一声,没再多问什么,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静。

“跟你讲个事儿吧。”卓屿往上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套。

“嗯?”顾斐转头看过去,有点意外。

卓屿没有多解释,抬手把床头的灯拧熄了:“你可以当个故事来听。”

顾斐往被子里面滑了滑,竖起了耳朵:“你说,我听着呢。”

“……”卓屿没有马上开始,黑暗中他又点了一根烟,依旧是不吸,夹在手指间就那么让它静静地烧。

“大概是十来年前了。那会儿我还小,乌力楞里的人也还多,虽然政府上山动员了几次,但是大家都不太想离开森林。

“那年冬天特别冷,连着下了七、八天的雪,眼见着肉已经吃完了,我阿玛……也就是我父亲,就琢磨着带狗上山打猎。

“他们预测雪会在两三天之后停,额尼带着玛莎和齐娜开始给他们准备列巴,齐娜带着柳莎进林子了一趟,牵回来几头有经验的驯鹿。后来雪一停,我阿玛就跟维克特、马克西姆一起带着狗进山了。

“那样的天气待在营地里其实有些无聊,女人们都在做活计,枪都被带走了,我们几个孩子就自己做了弹弓,在附近的林子里找乌鸡和灰鼠,不过就算找到了也基本打不伤,更别提抓回来营地。

“后来有一天,我们往林子里走的深了一点,我追一只乌鸡追得太入神,就跟其他人走散了。等我回头看的时候,已经离开我们乌力楞很远了。当时天快黑了,我不敢在林子里瞎转,怕迷路了真的找不回去,就找了棵老桦树,在下面生了一小堆火,打算熬过这晚上,要么等到额尼他们来找我,要么天亮了我自己回去。

“晚上天气倒是很好,只是冷。天上的云已经散了,我靠着那棵老桦树的树干,一边烤火一边数天上的星星。毕竟头一次自己在林子里过夜,多少还是有点害怕。

“后半夜的时候我撑不住就睡着了,半梦半醒的时候我觉得好像火快灭了,就想起来添点树枝进去。没想到我刚一动,背后林子里就有动静,听起来还像是个大家伙。

“我一下子就定在原地不敢动了,下意识就觉得是熊,但其实按常理,那个季节熊都在冬眠,轻易也遇不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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