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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顺抬起头,问道:“什么剑法?”
那蒙面客深吸一口气,长啸道:“一百六十九式情剑,看仔细了!”说完闪电般拔出腰间长剑,抖了一朵剑花,舞将起来。
张顺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瞧着,只见他时而剑法如烟似雾,时而如疾风骤雨,时而婉转缠绵,时而奔放洒脱,端的是变化万千,夺人心魂,看得心旌摇动,不能自已。
他不知不觉沉浸其中,待再次有了意识,只见微风轻拂,四下一片宁静,那蒙面客早已不在此地。他放眼四望,不见一个人影,密道的暗门依旧开启着。他犹豫着,拿不定主意是否趁机逃走。但那蒙面客的剑法委实稀奇,令他心痒难耐,恨不得即刻便学全了。
他越想越不能自拔,不由自主走向密道,回到石室之中。
第十章 夜雨江湖(七)
次日那蒙面客又将他领到密道外的草地,说道:“懂得痴的人,才能懂得这套剑法。你可愿拜我为师?”
张顺道:“我原本可以假意答应拜师,既能探听你的身份,又能学你的剑法。但我不愿这样做,这师我是不能拜的。”
“哦?你倒很倔强!”
“这不是倔强。就算是牛被人强按住了头,它宁愿口渴,也绝不会低头饮水,何况我是个男人。”
“你似乎料定,就算你不拜师,我也要教你剑法?”
“你若愿教,我便愿学。”
那蒙面客哈哈大笑,瞧了他片刻,道:“不论你拜师还是不拜师,可一旦学了我的剑法,我们便有了师徒之实。但是在你心中,却又认定我是害你、迫你的仇人,现下对我只有愤恨。不过,等我教会你这套剑法之后,到那时,只怕你不由自主便会在心里敬我为师。那种情仇冲突的滋味,可不好受。”
张顺一怔,沉吟片刻,笑道:“倘若是这样,到那时,假如*夫人命令你来杀我,你不会在心里冲突么?”
那蒙面客不答他话,拔剑斜指,缓缓走势,说道:“爱恨喜憎、恩怨情仇,看似各不相同,实则却分不清界限,爱极生情,情多生怨,怨极生恨,恨久成仇,谁也不能免。你若懂得了爱恨情仇的交替,便能运用喜怒哀乐的力量,以情破爱,以怨灭情,以恨平怨,以仇消恨,只要你能善用这套剑法,对手的情绪便会受到你的影响,从而你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张顺随着他所述,似乎竟能体会到他缓缓舞动的招式中有一股慑人心魂的力量,仿佛他舞的不再是剑,而是在搅动旁人的心。
自此张顺完全沉浸于这套奇异的剑法之中,朝夕苦练,就连学字也顾不上了,时日如白驹过隙,一眨眼便已到了与人比试之期。
比试地点是在环山之中开辟出的一小片坝子当中,除了两道黑洞洞的门洞,别无去路。对手是一名比他大两三岁的少年,早已等候在此,瞧见他一进来,便如饥饿的野兽碰上了猎物般,猛然对冲过来。
张顺略吃一惊,感觉对手身上透出一股子狠辣无情的杀气。他身后是已紧紧关闭的门洞,无法退后,只得挥拳迎上。二人劲力相撞,各被震退两步。张顺趁机滴溜溜一转圈子,绕到坝子中间。
他仓促间四下一望,只见环绕在坝子四周的尽是万仞绝壁,瞧不见别的一个人影,心里想起刘光良说过的话,思忖:“难道非得分出生死么?”念头甫毕,对手已回身逼来。他打起精神,与对手游斗。
那少年出招怪异,看路势应是使的某种刚猛掌法,但并不拘泥招式变换,只往张顺浑身要害下手。
张顺一时间被他逼得手忙脚乱,缓缓往后退避,心想:“我与这人无冤无仇,怎能忍心杀他?”心里打定主意,竭力与对手耗战下去,直到将其累得动不了手为止,到那时,再看刘光良等会怎样。
他心神一定,施展开*拳法的闪避招式,任那少年掌法狠辣,却连他一片衣角也捞不到。如此游斗一阵,张顺的身法越来越快,那少年每招均是全力施为,鼻息渐渐重了起来,气力明显开始不济。
忽听咣当当直响,六道门洞中猛然窜出数匹张牙舞爪的饿狼。张顺大吃一惊,见那少年忽然止步不追,站在坝子中央冷酷发笑,正疑惑不定,身后咆哮声响,竟有三匹饿狼悄然扑来。他下意识的反向退避,只见三匹饿狼牙如利刃,口似血盆,扑到半途,忽然“嗷嗷”惊叫,来势顿止,却是各自脖子上拴有铁链,已扯得笔直,无法再往前一步。
他不及喘息,身后风声又起,却是那少年见他退避过来,挥掌进击。张顺一瞬间已瞧清楚形势,环在四周的六道门洞中各有数匹套着铁链的饿狼窜出,若往任何方向退避,必然会遭狼袭,只有坝子当中方圆不足一丈之地是饿狼不及之处。他情知这是“菊刺”中人逼他与对手拼命的手段,此时前有狼、后有虎,再也犹豫不得,当即回身大喝道:“你死了可怨不得我。”说着两拳一分,架住对手来掌,脚下寸腿踢出,正中对手膝部。
那少年哀嚎一声,扑地摔倒。张顺不容他喘息,拳头如流星般递了过去,接连几拳打在那少年头上,直将其打得不再动弹为止。然后站起身来,面容扭曲,仰头长啸道:“老子赢了,老子赢了。”
片刻后饿狼全被拉回门洞中,刘光良走了出来,哈哈笑道:“好小子,拳法不赖。”
张顺冷冷说道:“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吧?”刘光良招手道:“活下来的,就能走出去。随我来。”张顺大步跟上。二人才走出演武场,只听当中搬运那少年尸体的人惊叫道:“咦,这小子没被打死哩!”
刘光良猛的停步转身,张顺嘿嘿一笑,摇头道:“失手了,看来我的拳法还得加紧练习才是。”刘光良怒目瞪视他片刻,忽然哈哈笑道:“好,你不愿杀人,老子也不逼你。不过,先前说好的,你要杀了对手,才奖励你见一次你那妹子,今日你是见不到她了。”
张顺也笑道:“除非你关我一辈子,否则我迟早能再见她。”
刘光良道:“由得你罢。”
此后日子照常。张顺醉心练剑,学认字的时候极少。那*夫人隔个两、三月,便会现身十来日,偶尔会跟那蒙面客一道前来,在旁观看张顺练武。如此匆匆过了两年,张顺虽在比试时从不将对手打死,但一身武艺却日渐精深,蒙面客所授那套剑法也越练越熟。
期间每至季节变换,刘光良总要给他送来一件时节衣衫,说是彤铃儿为他缝制的,只因不能和他见面,才恳求自己转送。但那些衣衫被张顺穿在身上,均显得短小一些,且不说好看不好看,光是紧绷绷的套在身上,练武时稍一用力,便会扯豁脱线。
刘光良意下原是想令他睹物思亲,激他杀死对手,以求兄妹相见的机会。瞧见彤铃儿手艺这样差,张顺不能时刻穿在身上,睹物思亲的效果差了许多,少不得回头去说上两句,详细告诉她张顺的身高形制。谁知彤铃儿每次制作的衣衫依然如故,不是袍边短了,就是腰身小了,总之没有一件能被张顺穿在身上的。
刘光良因此没少在张顺耳旁说过,想不到彤铃儿看起来那么机灵的一个姑娘家,竟然针线活这么差。张顺却从中隐隐悟到了什么,将几件衣服仔细察看一遍,前三件衣衫上面都有些杂乱无章的图案,瞧来似乎是刺绣功力太差,图画走了样,但将三件衣衫上的刺图拼凑起来,却能瞧出是一幅完整的图画,画的正是朝天会利州堂口的大门。
他情知这画定有深意,再查看后面送来的衣衫,拼凑起来的杂乱图案已不再是图画,而是几个字“妹欲复仇,望兄习武待机”,联想到前面朝天会利州堂口大门的刺画,不难判断出,彤铃儿已查实,朝天会便是害死她全家的主凶。
张顺还有一丝好奇,寻思:“妹子怎会知道我认得些字了?”转念一想,凭彤铃儿的机灵,想从刘光良口中套些消息,原也不难。
这样一来,他更加专心的练武,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多,他已快满十九岁了,长得高大阳刚,英气逼人,不论往哪里一站,均会将众人的眼光吸引过去,尤其是他随时带着一脸微笑,令人忍不住便会对他生出好感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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