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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庆幸。秦琼走后,尤通回到内宅,把孝衣脱掉,光着膀子,穿着一条红绸子衬裤,坐在屋里乘凉。这时候门上家人进来通禀:“禀庄主!秦琼又回来了,拿着祭物,说是要吊祭老夫人,请您出去相见!”尤通一听又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扇子失落地上,心想:他怎么又回来了,这一回一定是看出了破绽,可是又不能不出去相见。于是急急忙忙把孝衣披上,把蔴;冠戴上,一边往外走,一边往腰里扎蔴;绳,忙中有错,忘了穿孝裤,就出来了。尤通来到门前,见秦琼手中提着纸码香课祭祀之物,心中稍安。秦琼说:“适才愚兄来时,不知伯母故去,没有带来祭祀之物,刚才买来香课纸码,待愚兄到灵前敬祭。”尤通忙说:“不敢当!”说着话,秦琼来到灵棚,焚香化纸,大拜四拜。尤通在一旁陪祭。祭毕,把秦琼请到客室待茶。秦琼偷眼观看,见尤通面色极不自然,心中越发怀疑。于是故意用话试探:“贤弟!”尤通急忙答应:“二哥有何话说?”“最近山东出了一件大事,贤弟可知?”“小弟不知。”秦琼心说,我还没有说什么事呢,他倒先封口说不知,这就更令人可疑了。“贤弟!就在六月二十三日,靠山王杨林派人押送皇纲走到小孤山长叶林的时候,有人拦路抢劫,战败大太保罗方,砍伤二太保薛亮,赶散官军,抢去皇纲银子四十八万两,现在山东震动,妇孺皆知,难道贤弟没有听说吗?”尤通支吾道:“哎呀!小弟实在不知,我母六月二十三病倒在床,小弟衣不解带在床边侍奉,以后家母又病故,小弟只顾忙于丧事,连庄口都没有出过,因此不知。”“啊!贤弟既然不知,待愚兄说与你听。为了这件抢案,靠山王十分震怒,他严饬山东七十二家堂官,限期一月缉拿归案,逾期斩首。历城县知县徐有德再三邀我出头相助。愚兄本不愿多管闲事,怎奈我母听了徐知县的恳求,代兄答应下来,愚兄母命难违,这才被迫出头。贤弟!咱们是多年至交,山东绿林好汉,尽归贤弟管辖,此事出在山东,还望贤弟为愚兄指一条明路,不知肯俯允否?”尤通听了,急忙假装冤枉的样子:“啊呀!二哥!小弟当年虽然作过几年瓢把子,但前年春天,我已金盆洗手,插刀盟誓,退出绿林。按绿林的规矩,洗手之后再不准和绿林朋友打交道,我已不过问绿林之事,因此小弟实在不知,还请二哥原谅!”秦琼一听尤通把口封得很死,而且说的条条在理,知道他早有准备,只好又说:“贤弟!愚兄这次出头,一不为名,二不为利,更不想替官府追捕犯人,我只想把事情弄明白,心中有数。如是好朋友干的,秦琼也好设法袒护,帮他想个脱身之计,请贤弟不要多疑。”尤通听了,心中暗想:姓秦的,你少来这一套。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凭你怎么说,我决不上你的当。他说:“二哥!这件事小弟实在不知,无能为力,请多多原谅!”秦琼见尤通一再推托,心想:再说也无用了,只好站起身来告辞:“既然如此,愚兄公务在身,告辞了!”尤通一拱手说:“恕小弟不挽留了。”尤通把秦琼送出客室,这时候正好吹来一阵风把尤通的孝衣吹起,露出里边的大红缎子中衣,被秦琼看了个清楚。尤通心想:不好!这才想起自己慌忙之中,没有把孝裤罩上。偷眼观看秦琼,发现秦琼正在看他的裤子,不由得脸上变了颜色。两个人一时都愣住了。呆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秦琼已经走出来,只好告辞。尤通事出意外,六神无主,心忙意乱,也忘了相送。秦琼出了尤府,上马出了汝南庄。尤通见秦琼走了,回到屋里坐不稳立不安,心说:我这条哭丧计让这条红裤子给坏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还得马上想出对策,说不定秦琼会搬来官兵,那时可就措手不及了,倒不如趁现在事情没有败露之前,干脆搬到山里去造反,也比这样束手待擒好。他越想越有理,吩咐一声:“来人呀!”大总管朱能急忙进来:“侍候员外!”“传我的话,把僧道都打发了,把灵棚拆掉。”“这……”朱能不知就理,愣在那里。尤通说:“愣什么?快去!”朱能按尤通吩咐一一照办。霎时间,院里院外一阵忙乱。僧道打发走了,灵棚、经棚拆除了,院子里清静下来,尤通命人把大门关闭,然后更衣,叫人把程咬金从地窖里请来。程咬金大踏步来到客室:“哎呀,可把我闷坏了,连个太阳都看不见,再过几日非把我憋死不可。”尤通让座之后说:“大哥!坏了!咱们的官司要犯!”“什么,官司要犯?你怎么知道的?”尤通把秦琼两入家宅之事说了一遍。程咬金闻听,把桌子一拍说:“他娘的,秦琼算个什么东西,刚才我要在场,非把他宰了不可!”尤通说:“大哥有所不知,这个姓秦的可不是等闲之辈,他一匹黄骠马纵横山东,两只熟铜锏盖压武林,马上步下,文武全才。大哥千万不可轻视。”程咬金说:“依你说那怎么办呢?”尤通说:“如今我也拿不准主意了,大哥!你看该怎么办呢?”程咬金说:“要打架找我,要我出主意可就不行了。别看我肚子挺大,就是能吃,这里边什么主意也没有。”尤通急得直挠头,在屋子里背着手来回踱步想对策。程咬金看着有点不耐烦,往椅子上一靠,闭目养神,一会儿就睡着了。尤通一看,这可好,他真是吃得饱睡得着。这时,朱能从外边慌慌张张走进来:“回禀庄主,那个姓秦的又回来了!”尤通听了,呆若木鸡,半晌无言。程咬金也惊醒了。他听说秦琼又回来了,就霍地站了起来:“兄弟!我看这个秦琼是盯上咱们了,干脆和他拼了吧!”尤通也这么想:拼就拼了吧!既然姓秦的不仁,那就别怨我姓尤的不义,杀了他再进山造反,也免得他告到官府去。对!就这么着。尤通想到这里,马上喊道:“来人呀!”“有!”“告诉所有家人到院中待命!”“是!”转眼间,一百多人都到了院子里。尤通说道:“众位听着!即刻备好兵刃,埋伏在两廊之下和大厅周围,听我摔茶杯为号,你们就往上闯,把那个姓秦的给我乱刃分尸!”“遵命!”众人纷纷领命而去。程咬金问道:“我干什么哪?”“大哥!你也把斧子备好,先躲到屏风后边,听见我摔杯就动手。”“好,交给我啦!”程咬金脱了个光膀子,手执大斧,躲到了屏风后边。尤通也把周身上下收拾利落,腰中悬刀,命人:“开门!把姓秦的带到这里来。”
却说秦琼为什么又回来了呢?原来秦琼二次走后,到庄外下马,找一荫凉之处,一边歇息,一边寻思:尤母死了,尤通为何外穿孝衣,内穿大红,难道是大意吗?不能。我看尤母可能没有死。这四十八万两皇纲银子被抢,可能和他有干系。尤通啊尤通!这事你瞒别人行,可瞒不过我秦琼。我已经和你交了底:我一不图名,二不图利,如果真是绿林好汉抢了,你和我讲明白,咱们也好商量个对策,谁知你不说真话还糊弄人,既然如此,那我非查问个水落石出不可。因此他第三次又回到尤府。这次他看大门紧闭,叫门之后,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开门,更感到自己猜对了,心想:这次我要进去一定得暗中防备。等了好久,大门才开了,朱能出来说:“我家员外有请!”秦琼一看,尤通没有出来迎接,可能里边已有埋伏。秦琼走进院子再一看:棺材、灵棚、经棚、僧道等都撤掉了。朱能把秦琼领到客厅:“请吧!秦二爷!”秦琼暗自向四外扫视,发觉大厅周围寂静无声,暗藏杀机。秦琼迈步走进客厅,手按宝剑,面沉似水。这时客厅里两边排列着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怒目而视。秦琼更明白了:这是尤通知道瞒不住了,想用武力来对付我。秦琼大江大浪闯过多少,对这个阵仗岂能退缩。他昂首挺胸,哈哈大笑:“贤弟刚才对我说:伯母的丧事要超度亡魂七七四十九日,怎么这么快就撤了?”尤通冷笑道:“我家的事我说了算,不劳你费心。”秦琼见尤通真要翻脸,不由得微微一笑说:“尤俊达!为了朋友,我费点心又何妨!”“你要干什么?”“我为公事而来。”“什么公事?”“丢失皇纲的事。”“我说过我全不知。”“哈哈哈!不要再瞒我了。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大的案子,岂能不露一点风声。尤通!你安排哭丧计来掩人耳目,岂不是不打自招,说明你贼人胆虚。你外穿孝服,内穿大红,是你自己揭了自己的底儿。贤弟呀!我姓秦的是个朋友,你把实话告诉我,咱们好商量,假如要在我姓秦的面前玩弄花招,那可是枉费心机!”尤通“噌”地站了起来,高声喝道:“这么说,你是说我劫了皇纲?”“不是你还有谁?”“哈哈哈!不错!是我干的,你要怎么样?”说罢把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霎时间伏兵四起,先把门窗封了起来。尤通拔出了宝剑要动手,秦琼早有准备,他把大衣甩掉,从背后抽出双锏。程咬金从屏风后边早跳了出来,大声叫道:“是老子劫的皇纲,你要怎么样?”说着手抡大斧往上就闯。秦琼一看:就是他,和图像上画的一模一样。这时程咬金人到斧到:“劈你的脑袋!”一道寒光直奔秦琼的面门砍来。秦琼急忙往旁边一闪,伸左手把斧杆抓住,下边飞起一脚,正踢到程咬金的肚子上。程咬金哎呀一声翻身摔倒,秦琼乘势把程咬金踩在脚下,高举双锏对尤通众人喝道:“你们哪一个敢过来,我就先打死他!”大伙儿都不敢过来了。程咬金在地上趴着还不服气:“上啊!别管我,你们只管上。”尤通一看秦琼真的急啦,要是往上一冲,程大哥的命可就没了,怎么好往上闯呢?这时,秦琼掏出绳子,把程咬金绑好。程咬金心想:姓秦的可真厉害,这回我可完了。又一想:就这么跟他走,那就太便宜了。于是高喊:“尤通!你真是饭包!你给我上,把姓秦的抓住,不要管我。”尤通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得许多了,就用剑一指:“上!”众人“呼拉”一声,把秦琼围了起来。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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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回 单锏别妻全大义 染面涂须诈登州
程咬金要被秦琼绑走,尤通命家人和秦琼厮杀,正在这时候,忽听客厅门外有人哭着喊道:“众位!你们闪一闪,待我看看我的傻儿子惹了什么祸了!”众家人往两旁一分,只见从人群外边走进来一位年迈苍苍的老妈妈,正是程母宁氏。因为前宅大乱,宁氏从家人口中得知儿子被人绑了起来,急忙来到前厅看个究竟。她见儿子果然被绑,旁边站着一个黄面大汉,手提兵器,要打仗的样子,宁氏手指程咬金哭骂道:“我养你这个孽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净给我惹祸。常言说,养儿防老,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为娘我靠何人?”秦琼忙问:“老妈妈!他是你的儿子吗?”宁氏一边擦泪,一边说:“正是我的不争气的逆子。他把我们祖上的脸都丢尽了!”秦琼听说丢他祖上的人,不禁问道:“请问您老祖上在何处?”“哎!好汉不提当年勇,既然军爷要问,老身只好明说。他的父亲名叫程有德,当年在马鸣关身为副帅。后来杨林兵吞六国,攻打马鸣关,我的丈夫战死在关前,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后来漂落到东鄂县落户。老身我好不容易把他拉扯成人,谁知他性如烈火,专门惹是生非。如今他又得罪了军爷,叫老身可如何是好?”秦琼惊问道:“老妈妈!您可记得有个姓秦的名叫秦彝秦子厚的吗?”程母说:“秦子厚原是马鸣关的大帅,和我丈夫程有德是八拜为交的盟兄弟。”秦琼又问:“秦子厚有个儿子您可记得?”程母说:“记得!记得!那个孩子乳名叫太平郎,还是我给起的名!”秦琼听罢,扔下双锏,赶紧撩衣跪倒:“干娘在上,儿给您叩头了!”程母吓了一跳,忙说:“军爷快快请起,您是何人?”秦琼说:“我就是秦子厚之子太平郎。”“哎呀,我的儿呀!”程母伸手把秦琼抱在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原来秦、程两家,交情至厚。秦琼比程咬金大一岁,是程有德的干儿。程咬金乳名叫阿丑,是秦子厚的干儿。秦琼还能记住一些往事,后来秦琼母子到了济南,闲暇时娘儿俩经常念叨程家。这真是无巧不成书,谁曾想今日在这里相遇。程母问:“你娘可好?”秦琼说:“我娘甚好,身体还健壮!”程咬金见他们相认,知道不会把自己带走了,就大叫起来:“娘啊!快给我解开呀!这个滋味可不好受。”秦琼赶紧把绑绳解开。程咬金问道:“娘啊,他是谁呀?”“他就是我往常和你念叨过的秦家干哥哥太平郎!”程咬金一听走过去一把抓住秦琼,叫道:“哥哥!我的哥哥!”“你是……”“我就是你兄弟阿丑呀!”“哎呀!贤弟!”两个幼年时的异姓兄弟,抱头痛哭起来。尤通在旁边看得傻啦!真没有想到秦琼和程大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这一下化仇为友,忙吩咐家人全部退去,重新落座吃茶。
尤通为他们弟兄相逢道喜,然后说:“二哥!既然都是一家人,我可就不能瞒着您了。六月二十三日,是我们哥儿俩劫了皇纲,不过,咱可得说明白,这军钱我们原来就没有打算要。我们劫了过来为的是解救山东的灾民。现在官司犯了,二哥!您看着办吧!”程咬金说:“好朋友不能叫好朋友为难,官司我打了。我的老娘求二哥你多照应。”秦琼大笑,说:“二位贤弟,这场官司不用你们打,愚兄自有对策。”尤、程二人追问:“请问二哥,你有何妙策?”秦琼说:“二哥我爱交朋友,现在官私两面都有咱的朋友。别看案情这么重,只要我托托朋友,替咱们说几句好话,事儿就算完了。”秦琼又问了问程母这些年的遭遇,直到掌灯时分,才起身告辞。临走时秦琼嘱咐尤、程二人切不可把此事声扬出去,尤、程二人应允,秦琼上马离开汝南庄不提。
且说尤通在秦琼走后,命人重排酒席和程咬金痛饮。程咬金高兴道:“兄弟!你看见没有?我二哥这个人就是好,当年我们是光屁股在一起长大的,那时候我就看出他是好样的。你看看,这么大的案子,人家三言两语就完了,要换别人能行吗?要不是我二哥,咱们哥儿俩可就要人头落地了。”尤俊达一听,不禁冷笑一声。程咬金说:“你冷笑什么?”“大哥!我说话你别不爱听,你呀!看错人了!”“什么?你说我看错了秦琼?”“对!秦琼久闯江湖,多么乖巧,刚才他说事儿就算完了。你想:能这么容易吗?慢说是他,就是靠山王杨林也不敢说这种大话呀!”程咬金把眼一瞪:“你是说我秦二哥吹牛?”“不是,这不是吹牛,这是稳军之计。他先把咱哥儿俩稳住,然后回去向官府禀报,好抓咱们个措手不及!”程咬金把大脑袋一摇:“不对!不对!我看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二哥绝不是那种人。”尤通说:“是不是那种人,这可得两说着。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当初你们两家不错,如今时过境迁,什么事情都有个变,咱们不能不防啊!”程咬金觉得他的话也对:“能吗?我看不能吧!”尤通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咱们派一个人暗地跟着他,看看他究竟如何动作?咱们也别胡猜乱想,你看如何?”“这个好!”尤通吩咐一声,把总管飞毛腿朱能叫来,告诉他立刻起身暗中监视秦琼的行动,随时回来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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