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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牧的博学并不能改变他挣扎于修仙界最底层的境况,甚至他连自己安身立命之所都无法自主抉择。半年前,饲灵堂的前任管事弟子因寿元将尽,故卸任静养去了。新的管事上任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撤换饲灵堂内任职弟子。那人也知道饲灵堂的差事不错,所以和人事堂的管事勾结,在饲灵堂内大肆安插自己的亲信,程牧这种与他无亲无故自然就成了被打发的对象。
离开饲灵堂后,程牧就被安排到了黄岐谷。相比黄岐谷这里的活儿就繁杂多了,而且每天对着一堆不能动不能说的灵草,可谓枯燥至极。但不管怎么样,程牧也只有接受的份。
程牧缅怀了一下往西在饲灵堂的悠闲日子,又在心里骂骂那个任人唯亲的新任饲灵堂管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岐谷。他今天要采收的是一种名为紫芯草的灵草。紫芯草的外形类似于普通的连翘,区别在于它每隔半个月就会结出一颗紫芯果,这种果实在修仙界被广泛用于炼丹,因此所有宗门家族都会大量种植。
当程牧拨开重重枝叶,采得九颗紫芯果后,竟然又发现了第十颗。据程牧所知,紫芯草一次结出两颗果实并非不可能,只是概率很小,他在此地半年多以来也只不过才听过一次。程牧看着第十颗紫芯果,先是一喜,随即脸色又黯淡下来。喜是因为按照乾光门的规定,药园里额外的收获被视为是弟子工作努力的结果,所以程牧可以为此得到额外的奖励。
不过这种欣喜的感觉转瞬即逝,因为程牧马上就想到这份奖励是不会落到自己手里了。两个月前,程牧也曾经让一株迷斛花结出额外的果实,但多出的那枚果实上缴后,竟然被黄岐谷几个负责库房登记的弟子私吞,结果他什么也没得到。程牧将此事报告给了管事弟子,结果只得到了简单的敷衍。
后来他从其他弟子那里知道,那些被私吞的灵草,这家伙也有一份。而且他还被告知,黄岐谷千年来一直就是如此,底层杂役被管事压榨几乎已经成为一条不成文规矩,不仅仅是额外产出的那一部分灵药,甚至有人怀疑,如今药园里的采收标准根本就是管事的那些人私自提上去的,而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全部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程牧将第十颗紫芯果摘到手里,盯着它许久之后,长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它放进了药篓里。他不是没想过将此物据为己有,可是黄岐谷早就防了杂役们这一手了,在药园各个出口,都安置着十只竹鸣虫。接受出口守卫检查时,这些虫子一旦嗅到灵药的气味,就会鸣叫不止,所以私藏灵药是行不通的。一念及此,程牧的心里不禁有点悲戚,他竟然连选择不被盘剥的能力都没有。
在前往库房的路上,一只蓝色巨鸟从他头顶飞过,上面还立着一个青色背影。程牧认得那只蓝鸟是乾光门掌门的坐骑幽羽,那鸟背上的人自然就是乾光门掌门黄石上人了。
程牧对着幽羽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他很希望自己能有朝一日像黄石上人那样上天入地、威风八面,可现实他也很清楚,就凭他这资质,那是不可能的。
………【第三章 卑鄙】………
在药园的库房里,一个黄衣白裙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满脸忐忑地走向记事石台。焦虑的心绪并没有黯淡少女出众的姿容,反而让她多出一分惹人怜爱的柔弱之态。少女将自己的药篓放到石台上,紧张地说道:“周师兄,前日路长老的坐骑云翅兽大闹药园,踩坏了我负责的其中一株紫芯草,以至于这次采收只得到八颗紫芯果,没能达到预期的采收数量。可否请您向上面说明原因,让我免于处罚……”
在乾光门,重赏和重罚是并存的,按规定,少上交一颗紫芯果要被罚五块灵石。对于杂役弟子每月一块灵石的供奉而言,实在不是小数目,也难怪少女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安。
坐在石台后面的,是药园的记事弟子周宋材。在程牧的印象里,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加混蛋,仗着自己辟尘期五层的修为,以及在黄岐谷的职权,没少欺压这里的底层弟子,程牧上次多交的紫芯果就是被他贪掉的。
此刻的周宋材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笑道:“林师妹,不是我帮愿意帮你,可是你要明白,咱们黄岐谷的规章上只注明了灵药上交的数量,却没有写明因外力造成损失该怎么办,所以这事我恐怕帮不了你!要不,你去路长老说说,反正是他的坐骑弄坏了你看守的灵药。”说话间,周宋材的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少女身上巡视,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姓林的少女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周宋材摆明了是在推托,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又岂是他们普通杂役弟子说见就能见到的。少女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道:“既然周师兄无法援手,那小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现在距离正式交收之期还有两日,我会在凑齐额定数量后再来。”少女是想趁着这两日时间,从其他弟子那里收购一颗紫芯果。好在紫芯果并不算稀罕物,市价也就两块灵石上下,两天时间足够她张罗了。
不想周宋材却故作难堪地说道:“林师妹,这事只怕难办啊。若在以往,你迟几天就吃几天,我都会尽量通融。只是昨天管事的顾师叔传来命令,这次的紫芯果必须在今晚之前完全交付,有位长老正等着使用呢!”
“什么?”少女当即失声惊叫道。周宋材说的“命令”是真是假她无法判断,反正他们普通杂役弟子接触不到高层,而谁都知道周宋材和顾管事关系匪浅,只要他愿意,真假就凭他和顾管事的两张嘴。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她遇到大麻烦了!这么短时间内,她连去找找人帮忙都来不及,更别提能真的收集到紫芯果了。可是如果她无法将数目凑齐,就将面临五块灵石的重罚。她入门近三年,也不过才积攒了九块灵石而已,这如何教她不心疼呢?
看着少女紧锁的秀眉,周宋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将门轻轻关上,然后又回到少女面前,假惺惺地说:“林师妹,其实这事情倒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登记账册在我手中,只要我将上面的东西改一下,比如改成你原来就只负责八株紫芯草,那一切自然都不成问题了!”
“真的吗?”少女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欣喜,但更多的是狐疑。虽然少女心思单纯,但不是傻瓜,周宋材的为人她不是没有听说或认知,他可不是这么热心的人。
果不其然,周宋材话锋一转,道:“不过林师妹你要明白,这事情我也是要担很大风险的,要是被查出来,我的麻烦就大了……”
话说到这份上,少女哪还不明白周宋材实在索要好处。想到现在是她有求于人,所以她对此也不是很意外,只要对方开出的价划算,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于是说道:“我知道这事情要叨唠周师兄,今后周师兄若有什么需要小妹做的,尽管开口,只要小妹能够做到,一定义不容辞!”
“嘿嘿,我要求的那件事林师妹一定能做到!老实说,我仰慕林师妹已经很久了,只希望林师妹能成全了我的愿望!”周宋材厚颜无耻地说道。说话间,竟然还伸手向少女胸口抓去。
周宋材垂涎少女的美色已久,只是苦于少女向来洁身自好,对他敬而远之,以至于他迟迟无法称心如意。这回紫芯果的事总算让他有了机会,他当然不愿意轻易放过,甚至不惜编出紫芯果急用的谎言。
少女急退三步避开周宋材的禄山之爪,盯着周宋材羞怒交加地喝道:“你……无耻!”然后她迅速提起自己的药篓冲出了库房,即便她被迫接受乾光门的处罚,也不会满足周宋材的这种禽兽要求。
因为少女的反应很快很坚决,所以周宋材根本来不及挡住她。不过他并没有太多的惋惜,他很自信,即使少女能在这一次拒绝他,只要她一天还在药园做事,自己也依然有机会。只需要自己利用职务之便让对方多吃几次苦头就行了,不怕对方不妥协。
少女逃出库房有一段路程后,才停下来,抚着自己胸口缓口气。正当她心里盘算着去找相熟的几位师姐帮忙想想办法时,背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这位师妹,不知我的这颗紫芯果能否帮到你?”
声音的主人正是程牧,刚刚他去上交紫芯果的时候,恰好看到少女被周宋材勒索的一幕。几乎不用任何犹豫,他就决定要帮助少女渡过难关。反正他多出的一颗自行过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交上去也只是白白便宜了周宋材那厮而已。不如作个顺水人情,既帮了少女,又可以坏了周宋才的“好事”,于己无损,于敌有害,何乐而不为呢!
少女惊喜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叫道:“你说什么?”
“今天我采收紫芯果发现其中一株紫芯草多结了一颗果实,反正在我这里也没多大用,不如就先让给师妹你,也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程牧微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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