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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第五第六王栩的心结63（第1页）

五

次日一大早，宗泽便派人将王栩叫了过去。眼见众将都有些垂头丧气，宗泽便亢声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撞船，跟他们同归于尽！本官愿打这个头阵，还有哪位志士愿意跟上来！”

众人于是苦劝“不可”，都指挥使李其单膝跪地道：“若折损了大人，我等都是死罪，大人不为别的，也须为我等的安危着想啊！”

王栩赶紧劝阻道：“贼人的船既坚又大，咱们就是撞也撞不过！何况而今还没有到这个份儿上，大人千万不可动气，反倒成全了贼人！”

“就是把贼人的船都给撞坏了，他们修也要一阵子吧？”宗泽不服气道。

“监州万金之体，何故这般不自珍惜！如今哪里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王栩说罢，展颜一笑。

“那仲新你可有什么好主意？”宗泽和缓了情绪。

“不瞒监州，昨晚上卑职也盘算了半夜，我想着那猛火油既能伤人，也能伤己，正可由此着手去干，只要咱们耐心些，不愁抓不到机会！”

“好，我就晓得你等必有良谋！要是叔能在就更好了！”宗泽向南面看了看，他非常担心飞廉的处境，只是不便明说，“昨日也多亏了你们那潜船，才大振我士气！快细说说，看看今日大战，我等该如何予以配合！”

王栩于是跟宗泽与众将仔细地谋划了一番，及至巳时时才整军出战，而且此时海上刮起了东南风，让宗泽及众将越发振奋起来。

等到双方再次对阵之际，房家的一方增加了各种中小型船只以护航，俨然成了一支庞大的海上混编舰队。

宗泽故意让己方占据着上风口，以便掌握主动，并且还可以让房家的猛火油弹缩短射程。可是没想到房家又使用了一种新的油弹——这种油弹是用浸满了猛火油的纸张做的，只是中间还包着一个铁球——这种油弹虽然威力小多了，可是抛射得很远！

当官军以为自己处在安全位置、正准备故技重施时，没想到房家军突然齐射了一次纸油弹，最后有五六艘官船被击中，烧伤了上百号人，船也被毁坏、烧坏了些，好在有所准备，很快就用沙子和海水扑灭了大火。

虚惊一场之后，宗泽赶快命各船后撤，房家战船再次紧追不舍，这一回他们的中小船只冲在了前面，这些船又比官军的大船快些，所以双方很快陷入一种犬牙交错、你追我赶的混战状态。这一回双方还算势均力敌，所以宗泽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反击，一时间难分胜负。

躲在远处潜船中的王栩、明非等人倒是看到了机会，他们注意到有一艘对方的平底船落在了最外围，王栩便想着趁乱将这艘船给劫了，然后换上他们的服装，悄悄地混到房家大船边上去。

这时候风也小了些，王栩便让人给宗泽发了信号，各船于是开始释放烟弹，一时间整个海面上开始烟雾缭绕起来，王栩、明非等人乘机靠近了那艘平底船，然后趁这些人不注意，突然从水底掷出几颗迷烟弹到船的角落里，没一会儿，这些人便都腿脚不听使唤了。

王栩、明非等人乘机上船，将这些人押到附近一艘官军的大船上，然后换上他们的衣服又混入了房家军里，只是他们还押过来一个已清醒过来的房家军俘虏，以免露馅。王栩等人装出惨败的模样，将船靠向了房家大船，果然房士林等人没有觉出异样。

明非竭力搜寻着大船上油弹的储藏处，可是始终未见踪影，他猜想定然是储存到了船舱中较为安全的地方，看来只有登船才行。可要命的是，刚才来得太急，忘了带两个伤者过来了，如果砍伤那个俘虏，既怕激起反抗，又怕他不成事！此时不容拖延，明非于是心一横，当即往自己身上砍了两刀，只见鲜血立即流遍了他的全身……

“怎么回事？你做什么？”王栩见状大惊道。

“必、必须登船！明、明白吗？”明非捂住伤口痛苦地说道。

王栩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了热泪，道：“我明白了，只是你何必这般！”

众人于是将平底船靠向了一艘大船，然后那位房家军的俘虏上前对了对暗号，大船便放行了！

王栩、夏云背负着明非上了大船后，便被一位大夫模样、围着面巾的人引导着到了一处铺满木床的船舱里，才刚刚放下了明非，那大夫便示意王栩、夏云二人离开，道：“我跟徒弟们照护他就行了，你们去吧！”

此时舱中并没有其他人，王栩、夏云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看着这位大夫为明非医治，王栩解释道：“他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想看看他到底伤得重不重！”

那位大夫检查过之后便道：“不算重，躺几天就没事了！不过上过药之后，最近可不要再沾水了！”

明非突然又流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他真的不想让这位大夫及这艘船一同覆灭，可是王栩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一俟大夫为明非包扎好，王栩便出手将他打晕了，又在他的舱中释放了迷烟，然后自己换上了他的衣服，关上了门，便蒙着面与明非、夏云一齐出去了。

此时双方还在鏖战，没人注意三个上船的人怎么少了一个人，明非、夏云自顾自地下船了，王栩则去找寻油弹了。王栩也奇了怪了，为什么甲板上没有呢？这东西那么笨重，如果急用了，还要现去取不成？可这战机稍纵即逝啊！

王栩更担心的是，若是今日房家军根本没有携带油瓮出来，那明非可就白挨这两刀了，自己也白白舍生冒死一回！不过他觉得每艘船上至少会有一瓮的，只是房士林这厮不见兔子不撒鹰罢了！

王栩又转到了船尾，这才发现两根垂到海水中的铁链，他探头一看，发现链子上连着一个大木箱，油可是不怕水，也不会沉底，王栩当即认定：这木箱子里装的多半就是油瓮了，正是因为这玩意太危险，所以才将它暂时存放在海水里拖拽着，以免不测！

船尾有不少人，都向王栩打招呼，王栩只得点头回应。王栩知道，那个大夫说醒就会醒，而且别人也随时可能发现他，自己的时间是不多的，可眼下油瓮在水里，自己下不去啊！就算是下去了，一两颗霹雳弹恐怕也无济于事！

此时他最需要的还是耐心，他必须等到箱子被拉上来再下手，于是王栩便悄悄地溜到了船舱中的一个隐蔽的角落中，静静地等待机会！

在这船上的每一刻，王栩仿佛都有些如坐针毡，此时的他，临此生死考验，突然又不能自制地打起寒战来，一如当年在陕西沙场上的那般刻骨铭心的莫名惊惧的感觉……

那是四年前的一天，作为陕西秦凤军辖下副指挥使的王栩带着二百多兄弟驻守在一处名叫马家堡的城寨，不想此地突然遭到夏军的猛攻。

本来马家堡并非抵御夏军的第一线，所以驻守的兵力有点薄弱，可是没想到夏军在探子的指引下，竟悄悄地绕到了马家堡，并试图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夏军兵力十倍于宋军，城寨又较为低矮，不易防守，仅仅半个时辰后，宋军便伤亡过半。此时援军还没有影儿，王栩陷入了犹疑之中：是继续坚守还是马上突围呢？夏军来势汹汹，难说路上没有设伏，突围未必是良策，王栩只好选择了固守待援。

本来因为与太子的特殊关系，王栩到陕西来也无非是像高俅那样，镀一镀金的，以便于来日朝廷提拔他出任亲信要职。这样的人很多，往往没有什么真本事，不敬上官，又败坏军营风气，所以让西军将士特别厌恶，背后也是动不动就讥讽。

王栩不想让人瞧不起，而且他自幼喜爱武艺，着实苦练了几年基本功，而且他这个人一向知廉耻，又受家风的激励，所以就想着改掉自己在别人心中“纨绔子弟”的形象，一定要做出点样子来给众人看看！可是他又实在有点豁不出去，还留恋着东京的一切，等到见识过沙场上的残酷厮杀之后，心里就越发胆怯了。

自范仲淹主政陕西之后，大宋开始以筑堡战术对抗西夏的骚扰。王栩原想着到马家堡驻守，这里并不是夏军进攻的第一线和首选目标，至多会有一些零星的战斗发生，立些寸功，见识一下真刀真枪的搏杀，也算自己没有白来陕西一趟。可是没想到，数千夏军居然翻山越岭，冒险来马家堡突袭，试图在这里楔入一颗钉子，威胁最前线的宋军。

既然逃无可逃，王栩只得带着兄弟们奋起抵抗，慢慢的他也就压制住了自己心中最初的惶恐，开始有条不紊地部署防御。可是没多久，双方厮杀的惨况还是让王栩心生几丝畏惧，加上敌人攻击太盛，飞箭如蝗，他还是有些退缩了，不敢太靠前指挥了。好在王栩手下带的有不少西军老兵，他们成了兄弟们的主心骨，王栩这个“纨绔子弟”在他们看来，终究还是指望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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