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美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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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府的中臈、下臈、纳言一众女眷都觉得橘大人近来有些不同。他仍旧很沉默，不苟言笑，但变得柔和了。他可以木讷着一张脸，却眼神温柔地注视一朵花良久，也会允许小女使们在他院内传出笑声，甚至开始关注身边的人。真要说出他哪里不同，倒也不那么容易描述，唯一让人感到吃惊的便是他对身边女使的纵容。

一向独居的橘大人允许那个小女使睡在他的房间，从榻边到榻上；橘大人纵容她同自己一起进膳，大人不喜欢吃的东西，她竟然逼迫大人吃下去，两个人僵持数息，大人竟然乖乖张口；橘大人携着小女使的手一起逛园子，小女使走累了，一向身有顽疾的大人竟然抱着她，而她，在大人怀中酣然入睡……但是，纵然橘大人如何宠爱她，她也只是个毫无门第出身的孤女，大人似乎并没有将她晋升为下臈的打算。

有一日，小女使蹦蹦跳跳从外院回来，冒失闯进橘大人的书房，正巧被藤原女将军看到。

藤原看到她的一瞬间有些愣怔，这个小姑娘让她联想到十年前的狐女，看上去让人不禁为橘大人担忧。

千夜见到藤原，规规矩矩行了礼，将手里的花插入花瓶。

藤原发现，自从这个小女使进来，橘大人的目光就未曾离开过她。于是咳了咳，说：“橘大人，本将的提议，可有答案了？”

橘逸势被她强行拉回神思，拢了拢袖子道：“多谢藤原女将军的厚爱，吾已年老，且身体羸弱，无法与将军共结连理，请将军另觅良缘。”

藤原一掌拍上书案，将茶汤泼洒出来，冷着脸说：“橘大人，你我十多年的交情，如今已过而立之年，还是要以大局为先。今上当年强行立将要下放臣籍的大伴亲王为储，如今又意属恒贞亲王。现下朝堂动荡，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立储之争中。为今之计，只有你我联姻，才能保你安然无恙。我愿遣散府中男御，下嫁于橘大人，万望大人三思。”

橘逸势冲她微微一笑，“将军为吾计深远，吾铭感五内。但美人恩实在消受不起。”

三十多岁的藤原颜色更加艳丽，她咬了咬嘴唇，“橘大人，你我十数年的情谊，还抵不过那个早已消失的人吗？”

橘逸势飞快看了一眼旁边千夜的神情，冷下脸道：“将军，您逾矩了！”

藤原指着橘大人，却说不出话来。

橘逸势缓和了语气，苦笑道：“如今吾这副身躯，如何同今上的妹妹成婚？您要成为全朝的笑柄吗？”

藤原攥紧了拳，狠狠捶了一下书案，茶水悉数泼出，她转头对千夜喝道：“没眼的奴才，不知道擦桌子吗？”

千夜对她并无好感，不情不愿走过去，毫无恭敬之态，随意抹了抹书案，还将茶杯扫到藤原身上。

女将军惯掌生杀大权，哪里受得了小小女使的气，挥掌击向千夜要害。

橘逸势稳稳抓住藤原的手腕，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藤原心里瞬间升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寒意将满腔怒火冲得七零八落。

晚间回到卧房，橘大人一直不理睬小女使，任凭千夜如何挑起话题都兴趣索然。

千夜只得扯着他的袖子问：“大人，您到底怎么了嘛！为何不理千夜？”

橘逸势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难得神情严肃，“你为何要激怒藤原女将军？你可知这是玩火自焚？”

千夜心想：知道你渡过唐，成语用得也太溜了！

实际上，这个时代，上至天皇，下至贵胄，无一不是以使用汉字汉诗唐人典故为荣。所以平安朝的建筑多以汉字为主。

千夜见他动怒，故意嘻嘻一笑，“不是有大人保护我吗？”

橘逸势：“吾能保护你多久？”

千夜：“一生总是可以的吧！”

这句话，可谓是句无声无息的情话，却一点也不土，橘逸势瞬间安静，目光沉沉地看着千夜，“吾比你年长二十多岁，哪能护你一生？”

千夜心疼地抱住橘大人，“大人，现在就很好，不要想那么长远。”

橘大人抚摸着她的头发，长长叹了一口气。

千夜：“大人，等您的病好了，带我去唐朝好不好？”

橘逸势：“为什么要去唐朝？”

千夜：“我知道，大人一直想要回去，再见大唐风貌。千夜也想陪您一起去看看让您魂牵梦萦的地方。”

橘逸势：“好。”

如今的局势，渡唐也是一个逃避祸事的办法。可是，他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呢？不，这不是病，这是他背叛千夜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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