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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被火焰吞没的世界（第1页）

奥莉妮亚·戈尔迪是第一个睡醒的。她揉着眼睛走到门口，探头向洞穴外张望了一番。

墨蓝色的湖面又在深夜被冻上了，湖水又重新连接在一处，变成一层玻璃糖似的的冰。天空微微发亮，在天蓝的底色上先涂上了一层橘金，又涂上一层嫣红，再点缀上柔和的灰白云朵。它们一点点蚕食着黑夜，熔化漫天群星。一道光束从水天相接的地方升起，太阳终于探出了它的暗箭，将其刺入天空。之后，它将会一点点露出面容，徒劳地以光和热去包裹寒冷的地面。

奥莉妮亚很少醒得这样早，但一种预感推动着她爬了起来。她看到了朝霞漫天的景象，不由得带上武器，一边嚼着清口胶一边推开门，顶着从湖上刮来的狂风走了出去。今天的北风尤其强烈，她想，如果一直这么刮下去，估计一整天都没法出门。她顺着风向来到了一块突兀的岩石下面，这块巨石为她挡了不少风，而且能让她观察到东南方向的事物。她很紧张地盯着那边，可能是尤尔森给她的暗示，叫她注意东南方向……但是，那里除了灿烂的阳光之外，什么也没有。

除了灿烂的、如同火焰一样的阳光……

忽然，一阵巨响从太阳升起的方向爆发出来，奥莉妮亚条件反射地贴在石头投下的阴影里，又努力抬起头观察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到在云海之上，在霞光之中，有一个红色的巨大火球发出不亚于太阳的闪光，当这一幕落在她的瞳孔中时，第二声巨响在湖面上空炸裂。无数还在燃烧的小块残骸从云中落下，它们带着不同颜色的火焰，仿佛各种锦缎。但是，它们拖着一条条细长的烟尘，又显得丑陋起来。接着，一个巨大的、焦黑的东西从天空中缓缓坠落，像是一头鲸鱼慢慢落到海底，又像是被杀死的巨人逐渐倒在地上。浓烟滚滚，甚至暂时遮蔽了刚刚升起的太阳。

奥莉妮亚甚至不自觉地吐掉了嘴里的清口胶，她赶紧蹲下把它捡到纸上收好。在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云层已经被剧烈的爆炸炸碎了，无数爆炸产生的火团闪闪烁烁，不断有六级空艇和舰载飞机的残骸从空中掉落，它们砸入湖中，玻璃糖一样薄的冰层瞬间就断裂、融化了。风向忽然变了，打着旋的狂风不断把烟尘颗粒吹到岛上来，天际出现了一层扬尘天气才有的黑线，之前澄澈明朗的蓝天变得灰蒙蒙的。

现在不是抱怨空气污染的时候。奥莉妮亚被冷风呛得咳嗽了两声，又在岩石的掩护下等了一会儿。确信天空中的战斗与这座岛没有什么关系，她才拨开了山坡上的灌木丛，跑直线回到了定居村，裤子上挂满了干枯的小刺草。村里人刚刚被那一阵巨响惊醒，她一把拉开了门，只见同伴们都一齐看着她，眼睛瞪得很大。

查兰特一看到她就喊道：“奥莉！你看到什么了吗？”

奥莉妮亚又咳嗽了两声，把气喘匀，才大声地说：“空中有交火！起码有三艘空艇被击沉了！在东南方向的湖面上，离我们这里不远——风向变了，现在烟尘应该刮过来了！”

“真的开火了？”查兰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惊讶地问。

奥莉妮亚怔住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现在全村人应该都知道了。”伊伦大步走到门口，摇了摇头，又匆匆折了回来，“奥莉，你能看出具体的交战双方吗？”

“太远啦，但是我听声音，像是阿尔尼产的主炮。”

“阿尔尼和埃卡交火了？”拉森迪克嚷道。

“不一定，你先别急。”伊伦又想了想，谨慎地说，“没准是阿尔尼和某个沃涅米军阀，或者湖匪。忘了吗？罗伊舰长说过，有个沃涅米将军手里还有从纳里尔买来的空艇。”

伊伦说罢，房间内产生了一阵短暂又诡异的沉默。突然，一声爆炸带来的巨响自地穴的正上方炸开。奥莉妮亚跑到门口又抬头看了看，她刚把头探出门看了一眼，就飞快地回过头来，关上房门，大声嚷道：“看起来有一方的攻击空艇扫清了‘障碍’，轰炸型空艇过来了！”

“轰炸？我们？”拉森迪克的脸顿时变得煞白，“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轰炸型空艇没有给大家回答他问题的时间，爆炸的声音一次比一次近，大地开始颤动，然后是晃动，不断有碎土从桌子和从岩缝里磨出的置物凹槽中掉下来。当屋顶的一块石头开始出现裂缝，众人知道这回非出去不可了。就算不被炸弹炸死，也随时可能被活埋在地穴里。奥莉妮亚飞快地背上她装维修工具的皮包，拉开房门，大家立即冲了出去。查兰特扭头看了一眼里屋，又飞速地跑进去，打算把他照顾的一名伤员背出来。其他几个小伙子本来跑出了门，看到查兰特的动作，也都跑了回去。他们一个人扯一角，毫不犹豫地把伤员用被子兜着抬了出来。这个可怜的人断了一条腿，昨天用太阳石才能勉强止住血，在炸弹落下的时候，他机械性地清醒了过来，爆炸声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捂着脸惨叫。刚一出门，卡季琳达就抽出魔杖给他施了一个护盾，但他还是惊恐地睁大眼睛，盯着天空。

就在他们冲出地穴之后，发现所有人都在往山脚跑，山脚是埃卡人住的地方，就在缓坡转为平地的地方，有着消防站和居民广场。据说那里还有一个真正的防空隧道，比他们的洞穴更加结实，这条隧道本来是防湖匪用的。五十四名伤员或是用床单、被子兜着，或是用担架抬着，走缓坡下山；其余人则是一步一滑地顺着覆盖野草、地衣的陡坡下山。查兰特一直跟着抬担架的人，他希望能找到亚卡文军需长。

下山的路并不长，但是第一波密集的轰炸已经开始了。

奥莉妮亚带着一群惊恐的人踉踉跄跄地赶下坡来，两个埃卡士兵持枪站在村口，他们俩也处于极度的惊讶之中。昨晚村长对大家说过（艾特里恩也讲过），沃涅米人的定居村是有埃卡驻军的，虽然随着时间推移，埃卡对这方面的管理逐渐松弛，但始终没有撤走看守。阿尔尼那边大概也是如此。这些士兵在当地几乎不受多少管束，战斗力下降得厉害。比如，站在奥莉妮亚面前这两个披着冬大衣的士兵，甚至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把步枪横在这一大群人的面前——枪口朝地。

奥莉妮亚取下她背着的步枪，做出要瞄准对方的架势。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开枪是不可能开枪的，就算开枪，她打得也一定没有这两个士兵准。

“防空洞！”她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抖得那么厉害。

“要出去不行！”对方用芒夏通用语喊道。

“不然就一起炸死！”她喊了回去。

就像印证她的话一样，在山坡上突然爆开一阵灰色的尘雾，即使强劲的风也没法把这团雾吹散。地面又被震得摇动了起来，其中一个士兵一个趔趄，撞倒了定居村的指示牌。

“防空洞！”她再一次喊道。

这时，其他水银号艇员也陆陆续续跑了过来。他们围在奥莉妮亚身边，冷漠地注视着士兵们。

埃卡士兵让步了：“好吧，但你们不能坐车，得走路！”

这时，堪比太阳的强光突然在地面上闪烁了一阵，接着是密集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奥莉妮亚本能地卧倒，瞬间，她全身都落上了一层土，接下来又是一层。炸弹震塌了一部分山体，石头纷纷滚落而下。山上本来要往下转移的一部分人也瞬间被灰尘和火光吞没了。趴在地上的奥莉妮亚不得不扬起头，闭上眼睛张开嘴巴，只觉眼前都是眼皮的血红，飞旋的气流几乎要掀翻她周围所有的小树、灌木和石块。接着，她觉得自己的耳畔只有一条线状的蜂鸣，就像蜘蛛丝一样细长，大脑一片空白，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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